城市森林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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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我一直在找最适合我的位置。
　　两次高考失败后，我放弃了这条路，并安慰自己：大学是磨损天才的地方。其实，我能算什么天才呢？只是会画那么几笔画，它虽然使我侥幸地通过了报考美专的专业测试，却也基本上荒废了我的学业。
　　我也不能回家。我的家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它虽属于内蒙古大草原，却荒凉得一年四季很难看到绿色，而且，母亲那忧伤的眼神总像板子一样敲打着我，使我总想往外逃。那里最使我留恋的是我的奶奶，她一个字都不识，却充满了智慧。她用那没有牙的瘪嘴说：“孩儿啊，套马杆再长，也套不住天上的星星。”我多想做一颗星星啊，自由自在的，还能有自己的光芒。
　　可我不能做星星，我首先得解决吃饭的问题。我先去了一家广告装潢行。三年后，我从那里出来，我不想一辈子在别人手底下做事。我办了一个书屋，这个被我取名为“浅浅”的书屋，给我带来了好运气。

性格是骨子里的东西——读罗丹雕塑有感
　　在这里，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小小。小小纯洁得像一篇童话。她长得像动画片里的小女孩，圆眼睛，长睫毛，忽闪着。她看着我挂在书屋墙上的字画发出由衷的赞叹。她说我的服装乱得有章法，充满了艺术家的气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更何况是这么美这么纯净的女孩？在她的欣赏中，在我的心花怒放里，我们的相亲相近是非常自然的。小小是个柔弱的女孩子，生活能力很差。弗洛伊德不愿意让她的小女儿抛头露面，面对残酷的生活。我也不希望我的小小面对生活的艰辛。好在，小小也是个没有太多欲望的女孩，书屋足够我们维持体面的清贫。有时候，我也想把书屋经营得更具规模些，可是，我却感到我的能力有限。人家一个电话就解决的问题，我几乎跑断了腿，我可不想为了追求自己的目标而把自己给丢了。阿甘说：“我是个傻子，没必要依靠聪明人的规矩行事。”我就用这句话，原谅了自己的无能。

北极星


蚂蚁的选择云在青天水在瓶(2)



束缚了几千年的脚自由了，
可是，自由的脚，
依然很难把握自己的方向。
Freed are the feet,
for thousand of years wrapped.
Still lost are the feet,
The freed feet.

在路上
冯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北京漂着。每次给他打电话，不是刚下飞机就是刚上火车，像是一直在路上。
　　刚开始时，他的日子过得相当苦，工作换来换去，租地下室。没有收入的日子，只能吃最廉价的方便面。他无暇体验北京的绚美与现代，却在被污染得灰蒙蒙的天和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中感到了压力。他的身影总定格在这样的画面：“ 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非洲大陆上的羚羊和猎豹都要拼命地奔跑，羚羊要逃脱猎豹的追捕，猎豹必须追上那只跑得最慢的羚羊。”他在努力适应大都市的生存法则，渐渐地没有了辛苦的概念，也渐渐地滋生出了一点“ 北京人”的优越。他总这样说，不论是回顾过去，还是展望未来，现在的生活都是最好的生活。他不断调整新的目标，那种无止境的欲望，把他折腾得吃苦受罪，可他就像只适于战争的巴顿将军，喜欢在冲锋陷阵中显示智慧与才华。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女孩子中，他只喜欢伊能静。这不仅是因为伊长得漂亮，会唱歌，会写诗，会演戏，更因为伊能静说过：“如果我的欲念更深沉一些，或者节制一些就好了。但我却又想，也不过是一次的人生，精精彩彩岂不更好？”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他的心坎上，可是，他眼看着伊能静结婚生子，而自己还光棍一个。
　　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他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乐观的天性、坚强的耐力、年轻的心态和旺盛的精力。因为，永远在路上的人永远年轻。


蚂蚁的选择云在青天水在瓶(3)

哪个是西瓜
楚和我就像是一个座标系上互相映衬的两点，我们的生活是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们看着彼此，就像看着自己的影子。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如影相随。

风景这边独好
　　我们都是在规则中长大的灰不溜秋的孩子。我们学的专业是父母为我们精心挑选的；我们的职业是父母为我们刻意安排的；我们嫁的人是父母们相中满意的；我们生活的圈子是父母为我们设定的。我们该结婚时结婚，该生子时生子，总之，我们走的路是父母用爱蹚出来的。
　　灰色是我们人生的基调。如果你把许多颜色混在一起，那就是灰。它容纳一切，但它不显示任何。
　　我们的脸上总是挂着知足平和的微笑。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不满足的，我们没费什么力，就过着衣食无忧的、令很多人羡慕的生活。
　　我们的日子总是呈现着温和的神态。但是，在那其中，却暗藏着我们的不甘心———我们的能力不止于此呀！可是，当机会来临，第一个选择退却的恰好是我们自己。因为在规则中长大，所以我们没有开创的勇气；因为在严教中长大，所以我们缺乏必要的信心。我们总是在关键时刻逃之夭夭，哪怕只有一丝风险，我们也会放弃，我们总在为自己选择安全稳妥的退路，甚至不惜放弃最本质的需要。所以，我们活着，活着，就活到了理想之外。

为了一棵树，把整个森林都忘了
　　尽管在内心深处希望每朵花都尽情开放，但我们却选择了羞答答地开。我们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思想，我们只借助别人的歌、别人的文章或写别人的文章来婉转地表达自己。我们看着彼此，互相充满了怜惜，因为只有我们，才能了解各自心绪上的闪躲。
　　偶尔，我们也会思考那个最核心的问题：此生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可是，我们没有自己的答案。在年幼无知的时候，就希望有人告诉我们，哪个是芝麻，哪个是西瓜，可是直到现在，我们依然分不清孰轻孰重。散漫的、听凭自然的天性，使我们在重重的爱中，放弃和迷失了自己。
我们已经习惯并开始喜欢这种宁静的生活，尽管一半是逃避，但另一半，却是实实在在的珍惜。

没有音乐，生命是一种缺憾；没有爱心，生命是一种多余


蚂蚁的选择云在青天水在瓶(4)

两点间的直线最短
王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她沿着做学问的路，一路艰辛却基本顺畅地走了下去。也许是因为两点间直线最短吧，她在我们同学中最早地成为了成功者———在北京中科院读博。也许，有一天，她会成为一个科学家，那是我们很多人小时候众多的理想之一。
　　她长得矮矮胖胖的，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她大学学的是生物，但她不喜欢小动物，不喜欢研究生命的奥秘，她几乎不喜欢一切，她只是喜欢学习。大学毕业那年，她第一次考研失败，她毫不犹豫地进行第二次。获得硕士学位后，她又开始读博。学校是她的避风港，只有在那里才能显出她的优秀。学习、学习、再学习是她进行自我拯救和提升的惟一方式。
　　去年夏天在小镇的街上见到她，最醒目的就是眼镜后面那双无神的眼睛。女孩的年华是需要装扮的啊!而她，却把美都给压抑了。她的面容是灰暗和苍老的，她的装束是普通和不得体的。她说：“唉！没办法的事。”为什么呢？她应该是骄傲和神采飞扬的呀！是因为不敢面对社会，她才一直躲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吗?

主人累了
我的语文老师说过，没有与社会融和的文化是幼稚的文化，我不知道学术是不是也和文化一样，需要社会的积淀。我只知道，从事科学研究的人，首先应该是热爱生活、热爱科学的人。
金字塔的斜坡
我是在办公室的走廊上遇到魏的。那时，我们已经九年没见过面，这九年中的六年我们没有一点联系。他也许来过我住的小镇，我也曾无数次地去过他的城市，但我们都没见过彼此。九年，我们由很孩子气都有了几分不太地道的成熟。他说：“长高了。”永远是一副兄长样。

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


蚂蚁的选择云在青天水在瓶(5)


我们总是关注车厢外的风景
却忽略了近处的美
We are looking forward to
Moving out,
Overlooking the beauty
Within.

　　我还记得他刚转到我们班时，几乎敌视班上所有的人。他把父母因他早恋让他留级的不满与自己不喜欢留级生的感觉叠加起来，作用在我们班的同学身上；对我却是例外。那是因为我们两家很有渊缘。我们两个的父亲毕业于同一个城市的同一所大学，又从那个城市一同来到内蒙的玲珑小镇，所以两家关系厚密。他总是摆出哥哥的样子，一直很照顾我。他那时对我说得最多的话是“好好学习”，我那时正陷在红楼、庄子、弘一大师的迷阵中，整天想的都是虚幻得不能再虚幻的事。有一次他说我：“ 弄得整个人没有一点人气。”他坐在我的后边，就用钢笔把我捅回人世中来，对我说：“ 好好学习。”

政治是一本容易读的书，却永远也读不懂
　　他的小女朋友是他原来班级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被人们叫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黄发带。他就被她紧紧缠绕着。在他全家都搬到市里后，那女孩就和他分了手。那时，他经常痛苦得不能自拔，写了上百首的爱情诗。所以，在我的记忆中，魏是一个天性非常浪漫的人。而现在，我面前的他，却有一张很冷漠的脸。他现在在一个市局做秘书。这次有个全市的会议在我们这个小镇开，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我们办公室的走廊上。
　　对于他的职业，我是了解的。因为我的单位就有这样一个优势的群体。他们的工作几乎可以混为一体，但他们的命运各异。他们对待自己的事业，就像对待水晶摆件一样地小心。他们时而谨小慎微，时而八面玲珑，时而失魂落魄，时而神采飞扬。他们有让人捉摸不透的特质，有太多的复杂性，这是从政对他们的要求。他们一天工作二十五个小时也不知疲倦。他们在金字塔的斜坡上拼命跋涉，升迁起落是他们命运的主宰。每一次大的升迁变动来临时，整栋办公楼就会在悬念中变得寂静，许多工作都放慢了节奏，楼梯上偶尔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但在寂静中，却依然能够感到剑拔弩张。
所以，我能了解，他的浪漫怎样变成冷漠，他青春的面孔怎样在费心挣扎中变得衰老，他定格在我办公室地面水磨石方格上的目光是怎样的复杂。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我只希望他能一直成功，否则，这么多年的隐忍和艰辛要拿什么来补偿？

游戏人生


蚂蚁的选择后记

毕业时的选择决定着我们今天各异的生活。不论我们中是选择了参天的白杨，还是选择了低矮的灌丛，或只是仍在地上忙碌觅食、偶然向高处仰望，我们都有了太多的压力和问题，好像对事业、对婚姻都失去了把握的能力。面对三十岁，我们有的是兵临城下的恐慌，是往事如烟的迷惘，我们曾面临过很多的机会和选择，但我们错失的永远比得到的多。就像那首古老的蒙古族民歌唱的：美丽的草原是我们的，肥壮的羊群是我们的，珍珠玛瑙是我们的，美丽的姑娘是别人的。不论我们拥有的多或少，我们总会发现，我们最在乎的正好是我们所没有的。在太多的时间里，我们拥有着随大流的快乐，可是在某个深夜突然惊醒的一刹那，我感到痛苦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袭来：十年后，当我们四十岁的时候，我们真的能不惑吗？还是，我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毕业多年后，当我和我的同学们都接近或已经三十岁的时候，我发现，我们就像一群忙碌的蚂蚁，我们也曾面对过整片森林，我们依然在面对树的枝杈纷杂……
假设一些蚂蚁有了新的念头
想一生尽可能地爬得高
于是
它们开始在森林中寻找一棵树
大概它们都是选择离自己最近的一棵
它们不知道这棵树是高大还是矮小
它们只能这样
因为这个对它们一生最为重要的选择
恰恰发生在它们一生中最缺少经验和智慧的时候
爬上树以后
他们又开始在树的千枝百杈中进行一次次选择
他们的经验越来越多
他们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

喂，今天有雨吗
①：“云在青天水在瓶”出自一段令人神往的公案：
　　药山惟俨为唐代禅宗大师。李翱是唐代散文家、哲学家。李翱为朗州刺史时曾谒见药山惟俨禅师。
　　当时，李翱久慕禅师德行高远，恭敬地邀请禅师到家中供养，但是屡次邀请，禅师都不去应供，于是李翱亲自入山拜访禅师。刚好遇见禅师坐在山边树下看经。侍者看见大名鼎鼎的李翱来了，赶快上前说：“师父！太守来了！”药山禅师听了之后，仍然纹风不动，照常看经，并不理会李翱。
　　李翱慑于禅师的威仪，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了好久，禅师一直毫无动静。李翱最后实在不能忍耐了，就愤愤地说：“见面不如闻名。”意思是说：我仰慕你药山禅师的名声，特地来拜访你，想不到也不过是拒人千里之外、虚有其名的禅师罢了。说完话怏怏不乐地举步就要离开。
　　这时，药山禅师却开口说话了：“何必贵耳贱目？”意思是告诉李翱，何必以为耳朵所听到的就了不起，而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反而认为没有价值，兴起虚妄差别呢？
　　李翱毕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文人，听了禅师的话，马上拱手道歉，并且虚心请教禅师：“如何是道？”
　　药山禅师以手往上一指，又往下一指说：“懂吗？”
　　“不懂！”
　　禅师再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李翱于是欣然有得，回去后，做了一首偈子道：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
　　云在青天水在瓶。
　　赞药山禅师行解合一，心中坦荡荡，已见自性本源。
　　“云在青天水在瓶”说的就是万物各归其所，一切自有它们的归宿、来源和本性、性命相和。



评论(一)

《蚂蚁的选择》一文于2003.1.27 发表在“榕树下”网站（文章编号：1908703）。有数万人阅读此文，并有百余位读者进行了评论。编者把这些评论收录在此。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如其中一位读者写的：“评论展示了更多人的生活方式和对同一事物的思考方法。”为最大限度保持各读者评论的原貌，编者仅对错别字和标点作了修改。

杯子

陌生的脸，漠然的眼
在同一时空交汇
尽管是倾斜的视角，
但每个人都必须正视生命，
别人的和自己的。
Strange faces, indifferent looks,
Sights are vast and empty,
But life is full of facts,
Whosever it might be.

由fattfatt 评论于2003.05.17 10:34 评论id(2583811)
乐观的朋友说可以再次选择，悲观的朋友却说怕已无可选择。
大多数人的际遇相差都不是很大，即便同样的际遇同样的状况在不同人的眼里，也会呈现不同的颜色。
可是再次选择往往是被动的、不得已的，因为不想改变已经习惯的生活。
由 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 发送于 2003.04.22 11:11
(本评论来源于鸡毛信)
很喜欢你的“蚂蚁”，感觉就像把自己的感受说出了一样。我们都有着同样的年龄同样的逻辑同样的喜好同样的生活方式，只是你把我们这一代相似的人在你的影射之下用文字表达出来了……
由gzq628 评论于2003.04.19 01:36 评论id(2560469)
看到这篇文章，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
以前，经常和朋友一起玩拱猪，很有意思，也颇有感触。
每个人每次都会揭到不同的牌，有好有坏。其实，牌最坏的时候，你也会发现同时有几张好牌，重要的是出好这几张牌。揭牌的时候，可以说我们是被牌选择的，但选择出牌的时间和顺序却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
打牌和人生一样，有选择的时候，也有被选择的时候。在发现自己手中并不是一副太好的牌时，如何掌握好出牌的时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一次选择的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还拥有再次选择和被选择的机会。
由 刘祁 评论于2003.04.15 16:19 评论id(2558044)
写得很不错，很清新的味道。
由pattem 评论于2003.04.15 15:07 评论id(2557976)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蚂蚁，都有靠自己最近的树木，而社会就是整个森林。
我爬上最近的树，发现它并不是森林里最低的。我很幸运。而我想，所谓伟人，只是他靠近的树是森林里最高的。但森林里树木纵横交错，我完全可以凭借它们在空中的交汇而爬上另一个枝头，虽然它不一定是高的，但我可以体验在爬的过程中的种种生活。我就为此而一生拼搏。

油盐酱醋


评论(二)

由yawyt 评论于2003.04.15 13:13 评论id(2557895)
很深刻啊，
好久没有这种会心的感觉了，谢谢作者！
由 月落之蓝 评论于2003.04.15 12:06 评论id(2557824)
其实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我们努力地要在人生的直线上画出起伏的曲线，最后却依然要面对逃不开的死亡。可是正因为这样，我们都不甘心平凡。我们的追求是有意义的，就算是不留下任何痕迹的一瞬间的辉煌也能证明你的心。而所谓的沧桑，所谓的绚烂，都只存在于我们呼吸着的肉体，磨炼着我们的精神。 让我们向往明天，也许不能实现我所想的。但是我可以对自己说，我做了。我愿意为了我的生命奉献所有，直到生命最后的一刻，因为我们只有一生一世。

谁说游泳能保持体形
由 心河2002评论于2003.04.14 16:52 评论id(2557259)
我不知道自己的路是不是很对，但至少我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也许说什么自强不息，都是太空洞的话，但每个人，每件事，都有其存在的方式。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说什么；如果后悔了，可以改。就像蚂蚁，尽管忙碌，但他的乐趣就在与此。
由 葡萄熟了评论于2003.04.14 13:55 评论id(2557108)
工作很多年了，当我回望我走过的路时发现，有些选择真的错了，我爬错了许多树枝。
由 雨夜子 评论于2003.04.14 13:39 评论id(2557101)
我的世界
我的空间
山河秀丽
但我更颓废
你给我的只是
一种平淡
感觉
无言
失去失去

半边风景
由 周浩锋 评论于2003.04.14 05:58 评论id(2556965)
人生就挣扎在选择之间。有时所谓的选择就是没得挑拣了，才去面对的！
由xiao小熊 评论于2003.04.13 21:39 评论id(2556903)
看完了它，人更迷茫了。我到底要怎样过呢？
人生只有一个二十多，可是我却没有半点年轻人的“自信”和“骄傲”，我知道自己完了。

吃饱等饿



评论(三)

由 星野望月 评论于2003.04.13 18:26 评论id(2556775)
谁不是蚂蚁？谁又是蚂蚁？谁来告诉我？
由 小草20000 评论于2003.04.13 8:14 评论id(2556770)
我想知道怎样才能改变这一切。请告诉我，好吗？谢谢！
由 叶爱 评论于2003.04.13 15:48 评论id(2556692)
有同感啊，我！
由 追梦 评论于2003.04.13 10:44 评论id(2556515)
人的一生都面对选择。选择真的很重要。不管你现在选了什么。我想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必须走下去！
难道不是吗？
当然我现在也在面对着，所以我会珍惜的。希望你也是吧！！

无事可做
由windflys 评论于2003.04.13 17:11 评论id(2556730)
怎么选择决定了人生的一步步际遇。当你惶惑如果当初……若是一切重来，其实你将依然是这样的选择。
由11xiaoxiao可檬评论于2003.4.1 1:07 评论id(2556524)
尽管我不敢承认，但我真的迷失自己了……
由www278 评论于2003.04.13 00:47 评论id(2556405)
似乎每一个人都是蚂蚁———选择不同的树枝，却走着基本相同的路……
由11xiaoxiao可檬评论于2003.4.1 1:03 评论id(2556522)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每一个对此有些知觉的人就不该重新选择。
而默默离开,不虚度就不会失去……

容易摔碎的历史


评论(四)


不管我们习惯面向哪里
我们都不得不遵从车的方向
Fixed are the directions,
from which we can never
run away.
However much
we want a different way.

由xljv 评论于2003.04.13 09:46 评论id(2556481)
我们最终还是要告别自己的学生生涯，沦为随着潮涨潮落翻滚巡游的鱼。我们虽自诩为万物之灵，却并没有逃出选择，只是选择我们的不是自然，而是社会。
从前辈的文中，我这个即将孵化出的小鱼，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由kokred 评论于2003.04.12 19:26 评论id(2556212)
我很欣赏
太好了
由 蚂蚱的悲剧评论于2003.04.12 18:47 评论id(2556171)
我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选择的权利。

才女的悲剧
由 七月童话 评论于2003.04.12 18:23 评论id(2556150)
朋友，生活就是生活，没有你选择的余地。我的文化只是在零阶段，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还得找工作。
由b-c-love 评论于2003.04.12 18:02 评论id(2556132)
ren bu zongshi zai zhuixun tamen meiyou de dongxi ma ?na zhishi yinwei tamen de meiyou .er zhe zhishi shenghuo de yibufen ,bu shi ma ？（人不总是在追求他们没有的东西吗？那是因为他们的没有，而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吗？编者译）
由liuzhihong 评论于2003.04.12 16:38 评论id(2556073)
云在青天水在瓶———好清新的句子。
由山间小屋 评论于2003.04.12 15:38 评论id(2556044)
还是喜欢看评论，文章会带着我去想。
可是我却发现，我所想的都是作者给我的，不是我自己的。
我自己的呢？
我不知道，或者我已经忘了什么是自己的吧。


评论(五)


自己没头发，怎能理好别人的头发
由liuzhihong 评论于2003.04.12 16:33 评论id(2556066)
看这篇文章时我在听小刚的《黄昏》，反复地听。忧伤的感觉渗入骨髓。
看了一半时，另一种感觉又缠上身。是什么呢？
茫然了很久，才明白，是沧桑。我不该体会到的。
奇怪，今年我大一，怎么就有了一种沧桑了一万年的感觉？不会是错觉吧？
当我到了三十岁时，那会是什么感觉？我不去想了。
由 徐秋健 评论于2003.04.12 14:53 评论id(2556025)
大概真的是四十不惑，没到这个年龄实在难感觉到这些。
不过，人要活得洒脱这一点是永恒不变的。
我觉得这篇文章让我懂得了许多，可惜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可能这叫做只可意会吧！

煤球吃完了我们还吃什么
由freejessica 评论于2003.04.11 23:35 评论id(2555770)
今天听了一个男生唱歌。他的歌词里有阳光、海滩、有明媚的蓝天，可是他的声音苍凉、粗躁。我想他也迷茫，不过也许还有理想。
发信人 尹文 发送时间 2003.04.11 14:24
很喜欢关于蚂蚁的童话。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一切是否都是真实的，但肯定来源于生活，我读到了生活的滋味。况且我也正好处在三十岁的年龄，所以很有感觉，对于你的这些蚂蚁！
由 紫容儿 评论于2003.04.12 10:33 评论id(2555872)
其实不光是我们自己在选择生活，同时生活也在选择我们。我们可以改变生活，生活同时也在限制我们。

现在除了我们老鼠之外，别的动物全都受到保护
由bc.lin 评论于2003.04.12 01:33 评论id(2555795)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由panxiaochen评论于2003.04.1 2:32 评论id(2555665)
如此真实，
没有泪水，
依然是这样的让人心如刀割。
原来，
这就是人生！
别看太透吧，
别痛苦了自己，
看得那么透，
每个人只是一堆碳水化合物。
也许，
看透后的世俗，
才是人生的真谛。
只是也许。

独自流泪到天亮


评论(六)

由 萧君逸 评论于2003.04.11 20:53 评论id(2555631)
你写得很实在,让我读了有同感,一种对人生的难驾驭感,恐慌、失落、逃避、面对。我想起一个儿童的诗:地球是圆的,所以我们需要面对每一天。可是,总有一种悲凉:我们此生何求?
由 再比如 评论于2003.04.11 20:39 评论id(2555620)
当我们活得如此清晰，当我们拥有很强的思考能力，我们的生活可以因此变得更好吗？
还是会有遗憾，会有最在乎得不到的……
蚂蚁的选择没有错。也许幸福的生活最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怎样享受现在的生活。

习惯就是风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色彩，
在拥挤的空间，
她们像花一样悄然开放。
Crowded are the trains,
Even crowded are the minds,
Which are blooming silently alone,
Like flowers.

由 一席 评论于2003.04.11 18:53 评论id(2555507)
生活还是洒脱一些好。
由动态童话 评论于2003.04.11 15:54 评论id(2555371)
蚂蚁们忙忙碌碌的生活
只能做浅浅的思考
看了这些评论
我收获的是深深的感动
由老松树 评论于2003.04.11 13:58
走到大“榕树下”,看到一群小蚂蚁在忙忙碌碌地选择生活,不禁使我联想起在某城市过街天桥上看到的往来匆匆、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上去好像杂乱无章，其实是在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有序流动。
我很欣赏小蚂蚁们为追求生活乐而不疲的精神，也很羡慕他们对生活可以有多种选择的自由。
我是一名支边人员，大学毕业后是自愿来到艰苦的地方的。我的青年时期正赶上“一次分配定终生”、“愿做革命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的年代，现在的青年人也许不会明白，那时个人对自己生活空间的选择是很有限的。
因此，我认为，现在这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社会大环境是来之不易的，大家一定要万分珍惜才对；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对人生道路的选择，大概也就是那么关键的几次。如果能珍惜和抓住机遇，慎重对待每一次选择，那就会获得成功的人生，而马上需要做的，则是要珍视现在的生活。


评论(七)


爱我为什么不给我自由
由lichenghao 评论于2003.04.11 13:56 评论id(2555248)
生活就像品酒
一样的东西
却总有差别
由piti.js 评论于2003.04.11 11:07 评论id(2555126)
我现在二十岁，刚过了高考，享受我新鲜的大学生活。看这样的文章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评论。或许我现在所能做的只是避免走别人走的错路。但是有时候又会觉得很无奈，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做自己多久。在学着改变。因为现实要求我们做人处世要世故要圆滑。有时会觉得有些人真虚伪，但是除了说说又能怎样？人家会告诉你，那是因为他的功夫还不到家，所以被人看得出虚伪。

五湖四海，天下皆朋友
由fuhao18988 评论于2003.04.11 12:5评论id(2555202)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由jinling 评论于2003.04.11 11:18 评论id(2555141)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路越走越窄，人生也越来越郁闷。
由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 评论于2003.04.10 21:52评论id(2554906)
这一篇文章好似写给二十几岁的青年看的。我正好是这一拨里的一个，今年二十四，刚毕业。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心中那一份不曾泯灭的希冀，而有的要求高，活得疲惫；有的则很低，也照样有自己的精彩。这到底是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差异呢，还是如男与女无法沟通的原因是不同的进化过程之类？不明白。绚烂的花朵始终要凋零。灿烂的人生终究归于平淡。就看你的心放于何处。亦随风摇摆，然岿然不动者回归真我……

左手拉右手
由 瞬间的流星评论于2003.04.10 21:41评论id(2554891)
人生只是一瞬间，匆匆太匆匆。
由 妤洁 评论于2003.04.10 19:23 评论id(2554724)
其实任何人 ，任何动物，任何事情都是没有选择的。惟一不同的是有的人不用选择就可以轻松地得到幸福，有人一辈子费尽心思也得不到自己的幸福。
由 霖羽 评论于2003.04.10 21:16 评论id(2554857)
面对十八岁，我就无从选择。
是我更苍老，
还是世事更险恶？
背负着重重的壳，
好想有个角落让我歇一歇，
走到的每一处，
却都有一只蜗牛。


评论(八)


假牙
由 牙疼的狐狸评论于2003.04.10 20:17评论id(2554780)
静坐如禅。
平静无法平静的平静。
世事间的纷扰本该如此。找个偏僻的木屋， 静静地坐在木椅上。让微熏的阳光淡淡地洒进来。
或许还能有一杯茶。品品茶叶，竟然有淡淡的苦味儿。正如生活，有淡淡的愁苦。
由 齐冰火 评论于2003.04.10 18:43 评论id(2554667)
这是我在“榕树下”读到的第一篇文章。它和我刚开始的大学生活好像是相通的。这是我最深的感觉。我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完美的回忆,这也许是每个人都想要的。我们或许都要经历选择,但我们如何做好选择、如何学会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我的同龄人都能有一个美好的回忆。

风险与机遇同在
由i-will-fly 评论于2003.04.10 18:09 评论id(2554631)
确实很矛盾，树与蚂蚁的比喻我觉得很精彩。
由 龙飞 评论于2003.04.10 16:12评论id(2554451)
写得不错!
由yuyanli 评论于2003.04.10 12:23 评论id(2554202)
我的生活真不能一言涵盖，却可以用“无可奈何”来形容。
虽然面对过很多选择，可是每次都是以错误出局。
所以，我到现在还在怀疑———
生活真的精彩吗？

谁说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评论(九)


热切的盼望，也变成人生一种极大的负荷。－－李蓝
Too fervent a desire is often too heavy for us to move on with.

由 微云淡月 评论于2003.04.10 14:19 评论id(2554308)
活着就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只要你喜欢。
由 鳜鳜 评论于2003.04.10 06:52 评论id(2553995)
只要有时间，我都将所喜欢的文章后面的评论看一遍，因为它展示了更多人的生活方式和对同一事物的思考方法。
由 亦草 评论于2003.04.09 19:24 评论id(2553776)
感觉从没有神采飞扬过，就已老去！
由 轻衣沈陌 评论于2003.04.10 11:19 评论id(2554150)
人有时候会不满足
总以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殊不知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应该珍惜的
好文章，我们都喜欢

你总是心太软，所有问题都自己抗
由 梧桐树叶 评论于2003.04.10 11:10 评论id(2554133)
就像蚂蚁选择树干一样，我们的一生也在不停的选择中度过。原以为条条大路通罗马，谁知道有些是捷径，很快可以到达彼岸。有些确要耗尽一生。还有些就算耗尽了一生也无法到达，留下终生的遗憾。不知道是要怪老天捉弄人，还是命该如此！
同人不同命，人类世界才如此的丰富多彩！
由 鳜鳜 评论于2003.04.10 06:53 评论id(2553996)
将这些评论整理一下———又是一篇《蚂蚁的选择》。
看着这样那样的评论，让我总会想到文字的力量，
或者饮水思源地挖掘着文学存在的价值。
由 xiuping926 评论于2003.04.09 18:31评论id(2553728)
你的文章让我想了很多。

今天心情不错


评论(十)

由指尖上的快乐评论于2003.04.09 19:59评论id(255807)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你去认真对待它的时候,它似乎处处在和你开着不同的种种玩笑!
当你再也没有勇气走下去的时候,它却一味地又告诉你,不能放弃!
我已经想放弃了,但我还在反复地问着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我回答不出来,因为我不知该怎么坚持下去!
我一度很后悔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把一个如此不堪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痛苦自己,折磨自己。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在这个世间惟一可以洗脱掉自己罪孽的方式……

谁来迎谁，谁走送谁
由wing_cat1 评论于2003.04.09 19:34 评论id(2553788)
写得很好。
可是森林是密密的。尽管蚂蚁起初的选择可能是低矮的灌木,日后它也有机会通过森林中树木交错的枝杈爬到参天大树上,而且这个机会对于“有心的蚂蚁”来说是很多的。
人生绝对不是一个单独的行为能决定得了的,相对于一时的选择来说,坚持与行动才更为重要。
蚂蚁往往并非因为缺少选择机会,而是跳不出固有的定式才那么局促的。人家说人生可以从任何时候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地,我相信。
由snail33107评论于2003.04.09 17:59评论id(2553704)
灰色是我们人生的基调。如果你把许多颜色混在一起，那就是灰，它容纳一切，但它不显示任何。
我喜欢这句话。
由 竹径 评论于2003.04.09 10:14 评论id(2553393)
平淡，真实。
十年后，当我们四十岁的时候，我们真的能不惑吗？
还是，我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每天起来刷牙洗脸洗着洗着人就老了
由 羽良toto 评论于2003.04.09 13:25 评论id(2553490)
很受启发！
由 第九维 评论于2003.04.09 11:06 评论id(2553427)
年少的岁月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在踏入十六岁的那一天,一切的一切与我挥手告别。我惟有回忆回忆……
由ying2911 评论于2003.04.09 10:02 评论id(2553384)
你也许是幸运的。我也有一个故事，就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在努力写着，也许有一天你也会看到我的故事。
由 瞬jl 评论于2003.04.09 08:34 评论id(2553347)
我的网名就叫蚂蚁。
我现在好像已经迷失了自己，失去了自由，在树的千枝百杈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大学学的是生物，但她不喜欢小动物。”这句话很适合我，“我大学学的是网络，但我不喜欢网络，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的生活现在是灰色的。但我的生活本应该是绚丽的。我不甘心！


评论(十一)


东方维纳斯
由akk_008 评论于2003.04.09 09:38 评论id(2553369)
非同小可！
由 瞬jl 评论于2003.04.09 08:36 评论id(2553348)
蚂蚁的选择！虽然我是蚂蚁，但我现在的选择却不是自己的选择。
由mikeis 评论于2003.04.08 18:49 评论id(2553090)
虽然我还不到二十,但已能体会到其中的哲理。
面对以后的路我应该如何去走呢?

每天只过每天的日子,你总会享受到所有的日子

看到孩子清亮无邪的眼，
我的脸又恢复了天空的晴朗
The kid's cherubic eyes enlightened my face.

由gwendloyn 评论于2003.04.09 08:14 评论id(2553344)
人的一生有很多种选择。也许就是在第一步的时候，你会感觉新鲜，也会产生些迷茫。当事实或如意或不如意时，你才会发现生活脚踏实地才是真实的。
发信人 高声自语 发送时间 2003.04.08 21:22
很沧桑的感觉。人生真的这样没有意思吗？也许我们更应该看到生活中还有许多年轻人在宣扬爱情，宣扬真理，宣扬我们希望看到的 。是吧？也许他们是我们的希望，也是我们的梦想，也是我们的回忆。是吗 ？
由fanzhi0285 评论于2003.04.08 19:22 评论id(2553115)
最让我感慨的并不是选择这样的话题,我喜欢那句什么颜色都混在一起就只剩下灰色这样的话,因为生在这个世界,尽管我们有选择,但那其中有很多是无奈,有很多是自己不得不做出的决定。不管怎样,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评论(十二)


情人节
由laliy 评论于2003.04.08 18:04 评论id(2553053)
原来，在寂寞闲暇时，感慨万千的不止我一个
在深夜惊醒时，迷茫地望着空洞的夜的也不止我一个
既然这样
还有什么可叹息
因为
生活
就是这样
我喜欢这淡淡的忧伤
它让我们认清了自己
我们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少得多！
……

该干啥干啥
由 再比如 评论于2003.02.16 21:19 评论id(2499634)
我想应该是我们没有的成了我们最在乎的。四十岁时应该是另一种感慨吧！也许十年以后我们真的丧失思考能力，可至少也没有痛苦了……
由 菩提乡 评论于2003.02.09 11:07 评论id(2485271)
三十岁是人生困惑的一个自然旋涡，就像香港的台风，江南的梅雨，北京的沙尘暴，躲也躲不过去。
由marrius 评论于2003.02.05 17:02 评论id(2479411)
深刻而真切。不读是一大损失。
由rob1003 评论于2003.02.04 11:08 评论id(2477555)
还行，蚂蚁的选择就成了那些人的选择。

苹果熟了
由时光入土 评论于2003.01.28 00:45 评论id(2467152)
两点之间最短的是线段。
直线没有两点……
由 广大每文评论于2004.01.22 10:31 评论id(2950508)
只有当我在我家宽大柔软的沙发上醒来时，刹那的感觉是睡在摇篮里，刹那的想法是我可以重新选择。


评论(十三)

后记
这是《蚂蚁的选择》的第一篇评论，评论者在“榕树下”的名字叫贫油的蛋。
《云在青天水在瓶》
他算是哪种蚂蚁？首先，他是那种不追求爬得最高的那个蚂蚁。他在选择树时，可能不小心爬到了灌木丛上。但他从矮树上爬到了最高，他的境界是很高的。
《在路上》
这只蚂蚁与其是选择树木，还不如说是选择森林，他一直在追求高点，但他会不会有属于自己的那棵树呢？
《哪个是西瓜》
我觉得写的就是我。我们的树和路都做了标注。在我们该选择的时候，没有选择；在学会选择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帮助我们的人恰恰误导了我们。
好像为我画了像。这像是个乖孩子，但却是个苦孩子。也许我们把芝麻滚成大球，但那仅仅是像西瓜。
《两点间直线最短》
这是一只为爬树而爬树的蚂蚁，全然不懂得爬的意义，忘却了欣赏沿途的风景。
《金字塔的斜坡》
刻画得很入骨。我知道那个坡。
我对《蚂蚁的选择》表达出的对生活的感悟有所触动，因为我也是从那种迷茫、无奈的阶段中过来的。
每一个人都想明白生活到底该是怎样一种状态，该具有怎样的形式，拥有怎样的结局。就像小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在夏天的晚上望星空一样，但大部分人望了就望了，有一些人望了觉得很美，后来成了诗人；更有极少一些人，屈指可数，他们望了之后陷入沉思，最终成为生命的觉悟者。从小，我们就谈理想，问一个问题：“人活着为什么？”作文纸写了一页又一页，得了挺高的分，对于“人生的意义”这个简单的问题我们也都有了答案。从老师那里，从思想道德课上。于是放下这道问题，我们开始考虑下一道题。问题是越来越复杂，我们越来越得不出解。比如，考研怎么才能通过？国外那几所大学为何还不发来留学邀请函？比如如何应聘那个高薪职位？何时自己也成为有千万资产的企业董事长？到底是买“奔驰”，还是“宝马”更气派？这两种车到底哪一个更费油呢？费油的那一个肯定更气派。
同学聚会上，我们各自诉说着共同的苦恼：“忙呀”“累呀”，“没办法呀”“生活所迫呀”，然后大家哈哈笑，举杯痛饮，为“忙与累”干杯，心甘情愿地为所迫的生活压死———“人生的意义？”去他妈的什么意义吧，那是傻瓜的问题。
傻瓜，就是看了星空陷入沉思的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人。当儿时的朋友已坐在大户室里看股票升降值时，他们还在原地看星空，那个最简单的问题他们还没答案，他们身上已经长草了。
当然，追求的就会获得，考研的过了，留学的留了，高薪有了，奔驰开了，股票升了，忙了，累了。
当然，思考的就会解脱，坐望星空的人最后坐望自身，用有限的生命取得了生命的圆满，伟大的佛陀呀！
……



苹果不再从天而降(一)


要没有这些风花雪月，我们一定会苍老得更快。 －－喻丽清
Romance keeps us fresh.

缓缓的声音
我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结束了。
当我在天旋地转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家了。我惊慌失措地转啊转，声嘶力竭地喊呀喊，可是得不到一点儿回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急得哭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哭累了，睡着了。恍惚中，我听到一个声音叫我。我猛地睁开胀痛的眼睛———竟是我的小伙伴咚咚。他惊慌地对我说：“我们赶快逃走吧！这里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也许只有爬上这棵苹果树才是安全的。”看到他那煞白的脸，也就知道自己的模样了。我从地上弹起来，拉着咚咚，我们慌里慌张地上树了。
那声可怕的轰响还在我的耳边回荡。那束红色的火光一定是故事中讲的妖魔。我们不顾一切地向苹果树上爬。苹果树的树干坑坑洼洼的。我们的脚趾被磨破了，血不断地从趾间流出来，就像在尖刀上行走。我们不知道饿，不知道困，忍着痛，艰难地向上爬着。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在我们耳边响起：“我是树爷爷。”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呆了，一切微小的声音都会使我们惊恐万状。咚咚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轻轻颤抖着。
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缓缓的声音又响起了：“不要怕，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你们会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多一些经历会使你们的人生更丰富、更有意义。”
我没有心情去理会他的话，但是我感到那个声音充满了慈爱，那缓缓的声音里有种奇妙的力量，使我和咚咚安静下来，仿佛得到了一点温暖、一种依靠。
　　我和咚咚放慢了脚步，抬起头，仔细地观察起这棵苹果树来。他的树冠是那么的巍峨，他的枝条是那么的蓬勃。他被蒙在一层浅绿色之中，每一根枝条上都长满了新出的嫩叶子，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他的树干却很苍老了，已是经过了很多年的样子。
当我沿着树干从上向下看的时候，我突然惊呆了。我发现就在我们不远的前面，在那棵树的一个坑洼里有一个那么熟悉的身影，是丁丁吗？我的天真活泼的妹妹！她的眼神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我赶紧向前走了几步，她也看到我们了。终于又见面了，我们都说不出话。劫后余生的重逢，使我们三个只能相拥流泪。平静下来之后，我问丁丁：“你怎么也在这里呢？”丁丁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听到了一声可怕的轰响，看到了一束红光，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树上了。”
三十六条路
　　我们不敢去想前面的路。谁也不知道前面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我们不能停下来。灾难之后，我们对未来充满了恐惧。我们想念原来的家，想念原来在树下快乐无忧的日子，但我们只能往前走。为了逃避灾难，也为了生存，我们必须走一条从来没有想过的路了……
我们渐渐适应了苹果树上的生活。我脚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伤口处结起了厚厚的茧。我痛惜地看着妹妹细嫩的小脚，恨不得背起她走。可妹妹却一改过去的娇弱，她说：“我会适应的，你们看，我不是已经走得很好了吗？”面对娇小的妹妹，我有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
一天，吹过的风中带来阵阵清香，我们紧张地四处张望，看见一个遥远的树枝上几枚白粉色的花蕾正悄然绽放。苹果树开花了！我们只顾在痛苦中攀爬，却忽略了这棵树的变化。花朵距离我们还有很远一段路，尽管看不清楚花儿的样子，但那清雅飘然的香气使我们灰色的心情一点点地明亮起来。
我们停下脚步向高处仰望，突然发现前方多了很多叉路。我们数了数，共三十六条。它们几乎从树干的同一个位置上长出来，朝不同的方向努力伸展着。每一个大的杈桠上又分出很多小的树杈，每个树杈上又分出很多枝，杈上分杈，杈上有枝。每一根枝条上都开着零星的花朵，那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异蕊奇花。它们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着，有时，零星的花瓣从上面轻柔地飘下，在那迷雾般的芳香中，我们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三十六个树杈，每一个树杈都惊人地相似。我们该爬哪一个？三十六条路，我们该走哪一条呢？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阳光下，我们仔细地观察那些树杈的周围，想从树杈的布局中探寻一些命运的奥秘，可没得到丝毫启示。最后还是我那聪明美丽的妹妹最先想出了好主意，她说：“太阳总从东方升起，而我们是三个，就走东边第三个树杈吧。”
　　于是我们人生的第一次选择，就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决定了。
自然界的法则
　　在经过三十六个树杈后不久，我们遇到了一个黑色长着很多只脚的怪物。我们问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他说：“我是蜘蛛，叫小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咚咚有着与生俱来的方位感，即使在没有一颗星星的黑夜，他也能准确地找出北极星所指示的方向。我们在小黑的描述中帮他找到了家。
　　小黑非常高兴，他说：“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们来做朋友吧。”
　　我们手拉手地唱起歌来。小黑邀请我们去他的家里玩。他的家很漂亮，是由许多银色的丝线织成的。就在我们要欣然前往的时候，树爷爷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了：“不要去，那会很危险。”树爷爷的话使我们迟疑了一下，可当我们看到小黑诚恳的脸，看到每根丝线都闪现着月亮般的光泽时，我们还是决定去小黑的家看一看。
一踏上小黑的家，我们就被那些美丽的丝线粘住了。我们企图把脚从上面拔下来，可越拔粘得越牢。小黑也瞪着疑惑的眼睛，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黑的妈妈从家里出来了，她看到我们就对小黑说：“你应该把他们吃掉！”
　　“为什么呢妈妈？是他们帮我找回家的，我们是好朋友啊！”
　　“你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他们是我们的猎物，只有学会捕获他们，你才能生存下来，这是你生存的第一课，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听完妈妈的话，小黑着急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小黑晶莹的泪珠，还是小黑妈妈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的经历，她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从现在起，你就要学会怎样捕获他们，并将他们通通吃掉，要记住，这是自然界的法则！”
　　小黑的脚也像被粘住了似的，任凭他妈妈怎样说，还是流着泪一动不动。小黑妈妈长叹一声，说：“唉！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到那时，不用我说，你自己就会吃掉他们的，现在还是我……”
小黑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吹来，小黑的家猛烈地摇晃起来。小黑妈妈急急忙忙地领着小黑向树干上走去，而我们一阵眩晕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树叶上。那些美丽的丝线粘住了树叶，就放过了我们的脚。
春华秋实
　　从小黑的家逃出来，我们仍惊魂未定。我们还不能一下子从刚才的经历中恢复过来。在我们年轻的心中，感情胜过一切。但是现实是怎样的呢？我们在惊恐中更加迷惑。这次的经历使我们对树爷爷刮目相看了，所以，当我们走上的这个树杈又在前方分出了二十七个枝杈时，我们希望树爷爷那缓缓的声音能再次响起，指引一下我们的选择。可是这一次，树爷爷却只给了我们沉默。
这时，一树的繁花一点点散落。看着那些美丽的花瓣在风中一点点飘零，我们的心里空落落的。她们为什么消逝得这么快呢？我们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呀！美丽原来是这么轻易就凋落的，那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把握的呢？
就在我们无限感伤的时候，一场风暴来了。太阳隐去了光辉，大地没有了颜色，天地一片昏黄。我们脚下的树枝剧烈地晃动着。我们三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又一次灾难来临时，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一种豁出去的劲头使我们变得无畏和勇敢了。我们的脚用力地踏住树枝，闭起眼睛随着树枝在大风中飘荡，真像是妈妈的摇篮啊……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树枝停止了晃动，我们睁开眼睛，看到彼此的触角都被风沙染成了黄色，毛茸茸的很好看。天和地又恢复了清朗。那些树叶在沙尘的洗礼后重又变得嫩绿油亮，它们在柔和的春风中唱起了美妙的歌。
这场狂烈的风暴后，所有的花都落了。小树叶却在一天天地长大。看着每日长大的叶子，我们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我们相信自己可以走好这条从未走过的路。我们开始喜欢上了树上的生活。但是，随着日益茂盛的树叶、浓荫的覆盖，前路变得更加迷茫。我们往往穿梭于树叶当中，过段时间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开始出发的地方，我们在刚刚有目标之后又失去了方向。
　　就在我们徘徊犹豫中的一天，我们忽然有了一个惊奇不定的发现：在离我们不远处长着几个青绿色的圆圆的小东西！这就是传说中的果实吗？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本是逃难来的，还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能看到果实。而现在，苹果却真实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它们那么可爱，又那么陌生。我们稍稍犹豫之后还是小心地尝了其中的一个，竟又酸又涩。这就是果实的味道吗？尽管这样，这些苹果对我们来说仍是那样的难得，我们守护着它们不想离开。在我们的注视下，它们一点点地长大。看到渐渐长大的苹果，我们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我们也都长高了，我们的脚力已明显增强。当我们再次品尝稍大点的苹果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苦涩，但仍是酸酸的。我们看到上面树杈上的苹果比这里要大一些，决定继续向前走，也许前面的果实更多，味道会更鲜美。
我们选择了一条感觉好走的路。面对相似却又各异的树杈，我们只能凭着感觉选择。
那一年的秋天，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有着很多苹果的地方。那些巨硕的果实，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庞然大物。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它们渐渐红润起来，比传说中的果实更加神奇美丽。在风中，我们就能闻到从苹果上飘出来的甜丝丝的香气。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上一个红颜色的苹果，当我们吃下第一口，就惊讶地睁大了眼，张大了嘴———那是我们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
尝着硕大甜美的果实，我们竟然相拥而泣。这一切对我们来说恍然如梦。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可怕的灾难后，我们竟能够实现幼年时的梦想，说不清的悲喜在体内冲击着，使我们泪流不止。


苹果不再从天而降(二)

美丽的音符
　　当我们沉浸在果实的甜美中的时候，久违了的树爷爷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了：“孩子们，你们可以在这里停下来，这里已经很好了，有春花，有秋实，可以欣赏四季的变化。”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在果香和绿叶中过着安适的日子，听了树爷爷的话，便决定留在这里。曾经在那次童年的灾难中吓坏的心神，在这段宁静的日子里也得到了慢慢的恢复。
可是，当时光日复一日地流过，面对着熟悉的场景，我渐渐感到了生活的单调与刻板。那些曾带给我兴奋和新鲜的果实，尽管还是从前的模样，我却觉得它们的浓香淡了，色泽也不再光亮。
我开始变得郁闷，做每件事都觉得很无聊。每日在漫无边际的瞎逛中过去。
有一天，在我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一只小鸟惊鸿般从树上飞过，美丽的羽毛好像在天空划了一道彩虹。那一刹那，我心里最底层的渴望被唤醒了。我真的要一辈子固守在这里吗？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蒲公英公主，希望有一天和她一起乘着降落伞去飞翔。我不能就这样待在这里，过这种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这会使我乏味和沉沦。我对前面的树杈充满了向往，我要去更高处，得到更大的果实。
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了丁丁和咚咚。
他们很吃惊。咚咚说：“这里不是很好吗？有花，有果，不用再去攀爬。”
　　“你不是一时冲动吧？”丁丁说。
这时，一只蚂蚁从上面的树杈上爬了下来。他比我们要年长一些，手和脚都伤痕累累的。他说：“前面的树杈太难走了，我真后悔当初没停在这里。”他的话使丁丁、咚咚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咚咚说：“想想那些在树底下一辈子背背驮驮的蚂蚁，我们这也算是高处了呀！”丁丁说：“我也曾经有过向高处的愿望，现在，我只想过安定的生活，习惯了也就好了。”
那只蚂蚁知道我的想法后也是一个劲地摇头，他说：“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了那个傻念头，看到有的蚂蚁往上爬，我也就跟了去。现在才知道，活着，在这里容易得多，也舒服得多，你就不要去折腾了。”
　　“你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我问他。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一思考问题就想睡觉，现在好了，我再也不用过那种每天走得头昏眼花的日子了。”他说完便倒头睡着了。
丁丁听了他的话，又对我说：“前面一定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我怕你现在有的不要，以后要的却没有。”
　　“我已经拥有‘现在’了呀！我只是想去争取‘将来’，这里是没有危险，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平淡乏味的生活。”
其实，当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丁丁和咚咚时，我就知道，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的决定了。我只梦想着那些将要在我眼前展开的新奇。我把丁丁的手放在咚咚手里，共同的童年经历和共同的生活愿望使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丁丁说：“我有了自己的家，就觉得很满足了。我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我会把我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爬得更高，去实现我曾经有过的梦想。”
他们不能打消我继续前进的念头，就把最诚挚的祝福送给我。丁丁拉着我的手，用那双清澈的、流着泪的眼睛望着我说：“前路一定会更好！”我笑着对他们说：“放心吧，只要有露水、空气和阳光，我就会生存得很好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没底，有的只是万丈豪情。
我在第十八个树杈的路口告别了丁丁和咚咚，我最亲爱的妹妹和最亲密的朋友，他们是我生命中欢快的音符。他们将在秋天储藏收获，度过严寒的冬天，等来春花，等到秋实。如此往复，日日年年。

清晰的梦境与雾一样的现实
存在着一条严格的界线
但是在梦中
我们依然可以导演美女与野兽的故事
However strict is the dividing line between
Real life dreams and dream like lives,
Be a dreamer still,
Directing your own story of beauty and beast.

自由的星星
　　下面的路，我将一个人走了，我的路会向高处延伸吗？
我对树爷爷说：“请给我一些启示吧，在前进的路上，什么是我应该具备的呢？”“正义、勇气、 智慧、 节制。”树爷爷依然用那慈祥而可亲的声音缓缓地说。我还想再问些什么，他又陷入了沉默。“正义、勇气、智慧、节制”，我一边默念着，一边想：我都有所欠缺，也都好像具备了那么一点点。
我的前面是十八个树杈，它们面貌相同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我忽然生出了一丝贪念，想把每一个树杈都走上一遍，但我知道那是时间和体力所不允许的。我闭上眼睛，在原地转了六圈，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停在西边第五个树杈前。游戏帮我做出了选择。我就像赌徒一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上路了。
澎湃的激情使我总感到时间不够用，白天很快就过去了，所以晚上也在月亮仙女的柔光里继续走。一个月里总有几天看不到月亮仙女，在那样的黑夜，我想，就休息一晚吧，可脚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摸黑前行。我选择的树杈是相对来说比较好走的一个，但那些路还是十分难走。而且，没有了咚咚这个“指南针”，有时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我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些盘枝错节的树杈间。当我在那周围爬来爬去，找不到一条路时，我害怕起来。听到树叶沙沙的声音，我紧张得转身往回走，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我迷路了，陷在围困之中。
我希望月亮仙女能够出现，却只看到那些遥远的星星发着遥远的光芒。这时，一颗星星从天边飞了下来，我惊喜地想，她是来帮助我的吧！突然，我脚下迈出的那一步却不再是硬硬的树干，竟是软软的，而且，我的脸不知被什么刺到了，火辣辣的疼。我一下子毛骨悚然，失声地叫起来。紧接着一道蓝色的光飞过来，我被吓得魂飞魄散。
我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原来是一只萤火虫提着她的灯笼飞过来，那蓝色的光就是她的灯笼发出的，她说：“不要怕，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赶过来了，我给你照路吧。”借着萤火虫的光亮，我才看清自己竟踩在一只毛毛虫的身上。我小心翼翼地从那上面爬下来。走到树枝上，却发现，原来我是很容易就可以从那些盘错的枝节间走出来的。
当我又找对了路，就好奇地问萤火虫：“你是星星变的吧？”她说：“我原来是一颗星星，可我不喜欢天上的生活，我不喜欢每天在相同的位置出现，从属于固定的星座。而且，我看到大地上很多的美丽，我就从天上飞了下来。”
“噢，我明白了，我总会看到一些星星从天上飞下来。”
她说为了飞翔，每时每刻都在向天神祈愿：“请给我一双翅膀吧，哪怕把我一生的亮度拿去，只给我一盏灯笼。请让我获得自由吧，哪怕把我一亿年的生命拿去，只给我一个季节。我用了九十九年的时间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相信只要坚持下来，我的愿望就会实现。”
我被她的话感动了，而且我非常喜欢萤火虫的灯笼发出的蔚蓝色光芒，我问道：“你能一直陪着我走吗？”
　　她摇摇头说：“不可以，在这个秋天我就会死去的，现在，我要去充分享受大地的美丽。”
听了她的话，我无限伤感，可她却高兴地说：“我就喜欢提着灯笼到处流浪。”
　　萤火虫提着她的灯笼飞走了，我却久久不能平静：原来，万物都可以选择自己存在的方式，即使是付出了九十九年的光阴……
孤单的路程
　　从此，我的记忆中留下了萤火虫蔚蓝色的光芒，慢慢地，我也学会了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在每日不断的变化和艰辛的赶路之余，我有时会想起丁丁和咚咚，想起我们慌里慌张地上树，想起沙尘暴中的无畏，想起初尝果实的快乐，想起分手时的祝福。可现在，遇到困难时我却没有同伴可以询问和商量，一个人的路上，每一件事我都必须独立解决。
我在一个树节前停住了脚步，我已经反反复复地绕了很多遍，但是都爬不上去。我顺着树节边上的叶子向上爬，可是那叶面滑滑的，有时好不容易爬上去两步，又滑下来，有一次还险些从树叶上摔下去。
我有些发慌，我该怎么办呀？我不能后退！我要像萤火虫一样，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一直坚持下去。我的目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我相信妹妹说的那句话：“前路一定会更好！”它像是一个信仰，使我在孤单的旅程中感受着温暖和力量。
我看到树叶在随风飘荡。我发现每一阵微风拂过的时候，那片离树节最近的叶子就会从我这里飞到树节那边去 一次。我有办法了！当那片叶子又飘过来的时候，我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那片树叶的边缘，我像荡秋千一样随着那片树叶从树节上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枝干上。
新的路又在我面前奇妙地展开了。
我对着高高的树冠大声喊：“我胜利了，我胜利了！”我的声音没有了少年的稚嫩，充满了青春的强壮。


苹果不再从天而降(三)

琥珀往事
　　苹果树进入了她最美丽的季节，所有的果子都成熟了，散发着郁郁的浓香，一路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被杈桠上最香的那个苹果吸引住了，远远看去，它又大又红！这是我梦想中的果实吗？原来得到它竟这样容易。我满心欢喜地走过去。可当我走近却发现，一条毛毛虫正在贪婪地啃噬着它，它红润的脸庞变得污浊，她浑圆的身躯成为虫穴。她虽然一副惨破的模样，却仍然香味四溢，那甜甜的味道化做一滴滴糖浆落下。
我赶紧从那里绕开了，说不出的失望。我听到嗒嗒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下面的树杈上停着一只七星瓢虫，她的身躯已被糖浆裹住了大半，糖浆正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身上。
　　我对她喊道：“你为什么不逃开？”
　　七星瓢虫却是一副静静的样子，她说：“我一直希望能凝固我的美丽，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为什么？你那么年轻，又那么美！”
　　“你看到上面的苹果了吗？它以前是现在的样子吗？我不会像它一样。在我的美丽被生活破坏之前，我要在时间和空间中成为永恒。我将不会有衰老、有病痛，我将永远停驻在我最单纯的快乐上。”
她刚说完这句话，一滴糖浆落在了她的嘴上，一会儿，她就被糖浆完全包裹了。在薄而透明的糖浆中，她身上那七颗小星星发出璀灿莹洁的光芒。
　　也许有一天，她只是其他生命记忆中的往事，但在其他生命的记忆中却永远美丽。
生命中的优势
　　看着凝固美丽的七星瓢虫，我惊呆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活法。这真是个奇妙的世界。我又带着探寻和好奇上路了。
当我的前面又出现了九个树杈时，我终于遇到了一个伙伴。他比我要小，当我们一起谈起往事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曾走过相同的路，但我们的经历却又很不相同。当我对他说起那次苹果树下的灾难时，他竟一无所知。他说，他一出生就在这棵树上。也许在那次灾难发生时，他还只是一个幼卵。
如果没有那次灾难，也许我的一生都将局限在苹果树下。可这个童年的经历也像影子一样追随着我，使我对前路既向往又心有余悸。而这个年少的蚂蚁，他没有经历过那场灾难，也不了解苹果树下的生活。他生来就是在苹果树上的，他生来就有很高的起点和目标。他指着其中一个树杈对我说：“我一定要爬上这棵树的树冠，而这个树杈是必经之路。”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又说，他的目标是爬上高高的白杨，而他却生在了一棵苹果树上。他希望能早点爬上苹果树的树冠，也许在那里，有些枝杈会在空中与白杨树相接。
我清楚地知道，他的判断总像是用逻辑推理出来的。但我也清楚地知道，那个树杈对我来说难以攀爬。可能是由于这段时间路途的顺畅，使我在这个收获的季节有了飘飘然的快乐，也产生了想要去冒一次险的勇气。我决定与他同行。
这个树杈对我来说果然困难重重，接连不断的崎岖险路总使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有小蚂蚁的帮助，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在那些星星闪耀的夜晚，我们一起遐想美好的未来。
可是，有一段路彻底把我难住了。我几次试验，想尽办法，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他爬上去后，把手伸下来，想把我拉上去，可是任凭我们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我们被困在了这里。那些日子，忧愁时常袭击着我，把我从梦中惊醒。
又过了几天，小蚂蚁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你浪费了我很多时间。”听了他的话，我想退下来，可又不甘心。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树爷爷来帮忙了，他缓缓地说：“退一步吧，孩子，要学会放弃。”
树爷爷的话使我清醒了，我必须承认自己选择的错误，我不得不从那个树杈上退下来，重新考虑这次选择。因为小蚂蚁所要去的高度是我难以企及的。这是少年生命中的优势啊！我希望他能实现他的愿望，到达一棵白杨树。我们互道珍重后，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水灵和她的故事
　　我应该庆幸自己退了一步。
在返回的路上，我遇到了水灵。那段时间由于攀爬得过于劳累，我的身体受到了损伤，我总是失眠。对前路的过于渴望和订立的目标过于远大，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负重和浮躁，好像所有的神经都被无限地拉长到超出了极限，很难回到原来的状态。
看到水灵时，她的光彩照亮了我的灰暗。她问我：“你也是从蚁群中逃出来的吗？我很喜欢你独特的气味，是嫩绿色的，是叶子的味道。”
“不是，我是因为灾难。”其实那时我已经差不多把那次灾难给忘了。
水灵是聪明的。她没用多长时间就把我看透了。她那双闪闪的亮眼睛能一下就洞穿我一生的黑暗和愚钝。水灵向我传授解决失眠的秘诀：“数树叶吧，要这样数，一片叶，两片叶，三片叶……”
　　“那怎么可能呢。要是数到成千上万片树叶，我就会感觉自己拥有整棵苹果树了，一定兴奋得更睡不着。”
“歪论！那我就讲故事给你听吧。天黑了，小猫不想睡觉，他想找小伙伴玩。它去找小兔子。小兔子说，我不想玩了，我要睡觉了。小猫又去找小鸟。小鸟说，我不想玩了，我要睡觉了。小猫又去找小熊。小熊说，我不想玩了，我要睡觉了。小猫一看没人和他玩了，他也睡觉了。”
在温和清凉的秋夜，我在水灵的故事中睡着了。
在水灵的聪明面前，我总笨得无以复加，总是呆头呆脑地说些傻话，做些糊涂事，被她取笑。那天她又给我讲故事，她的故事给我的心灵带来温柔的安宁。
“一只毛毛虫对蜗牛说：‘笨蜗牛，你不想爬上来亲亲花姑娘的脸蛋吗？’
蜗牛说：‘我可不想上去，你看你把花姑娘弄得又脏又痒，她都快哭了。’
花姑娘生气地一摇，毛毛虫被摔在了地上。‘哎哟，好痛呀！’毛毛虫没命地叫。
一阵大雨下来，蜗牛躲进自己的壳里，毛毛虫无处可躲，任大雨淋着。
雨停了。蜗牛看到毛毛虫可怜得缩成一团，昏了过去，就爬过去舔干了毛毛虫身上的水珠，并把他暖醒。
毛毛虫说：‘蜗牛，还是你好，房子就在背上，不怕风吹雨打。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笨了。’”
讲完后，水灵把她那纤美的手指轻轻地按在我的鼻子上说：“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笨了。”

我老了，只剩下空洞的眼和丰富的心。
记忆总是像水一样静静涌上来，
浸湿我整张脸。
我也曾像鹰一样护佑过我的雏！
那是多么漫长、多么漫长的
转瞬即逝的时光啊……
Time takes me further and further away from my younger years,
My eyes are getting lifeless, heart resourceful.
Old days memories keep coming back to me,
Cold tears wash through my aging eyes.
What beautiful youth I have owned.
A long way I have come.
Days are long.
Time is short.



苹果不再从天而降(四)

阳光和爱情一起消失
　　她的手是那么的温柔，使我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我们的快乐在树叶上响出了音乐。
我开始憧憬幸福的生活。我想：水灵，也许就是我一路寻找的归宿了。
可当我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却摇头。她说：“如果这阳光能持续一刻钟，我就嫁给你。”
　　我心花怒放。那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水灵说：“我们一定不在一处的，这棵树的辉煌属于你，而我只是喜欢这上面叶的美丽，我常常在一片片绿叶间流连忘返，说不清楚道理。我的一生也许只是为了看看这些绿叶，但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那片草地。”
　　“不可能，这离那片草地已经太远太远了，你根本无法回去。再说，你看，这阳光多灿烂，你只能留在这里做我的新娘。”我自信地笑着。
　　“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一种花，她的名字叫彼岸花。花谢了以后，叶子才会慢慢地长出来。他们虽为同根所生，但是花和叶却一生都见不到对方的面，彼岸花，生彼岸，花莫见，叶莫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天就阴了！噢，不是天阴了，是有一种东西挡住了我们头顶的阳光，我们的眼前一下就阴暗起来。我打量着这个怪物，原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人类，那还是一个相当年轻的人类。他爬上了这棵苹果树，他的身体挡住了我们所有的阳光，他伸手摘下了我们的果实中最鲜美、最饱满的那一个。
忽然，那个年轻的人类大喊一声：“好苦呀！”随手把我们的果实扔在了树下。
人类和我们有着不同的味觉，否则我们的果实早就荡然无存了。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棵苦苹果树，他们不屑一顾，但这里却是我的伊甸园呀！现在，又阳光明媚了，我要再求水灵接受我的爱。
可是，我却永远都找不到我的水灵了，我的小精灵。我想起来了，水灵刚才就在那个最美丽果实边的树叶上，那片树叶连同那个苹果，被那个叫做人类的家伙一起扔到树下去了。苹果在落地的时候，那片树叶一定是高高飘扬在上面的，我相信我的小精灵一定是毫发未损，因为她是那么聪明，那么诡异，她去做那片草地上的公主去了。
折断的树枝
　　失去水灵后，我的生活没有了阳光，深深的痛楚不断地撞击着我空荡荡的心。我感到筋疲力尽，我又一次失去了自己预定的生活。
　　一场电闪雷鸣的秋雨，把我前面要走的树枝给折断了。那是我和水灵从六个树杈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我还没踏上那个树杈，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命运了。在那个收获的秋天，我的爱情没了，前路断了，那些还没来得及收藏的果实也都纷纷坠落了。
我趴在树爷爷的身上，仿佛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生活在前一刻还对我露出笑脸，在这一刻却变得面目全非。我想，当初为什么要上这棵苹果树呢？是为了逃命。如果逃命是为了活着，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找不到答案。
是生活对我太苛刻了吗？是我的能力不够吗？是我一直在做出错误的选择吗？这场风雨，丁丁、咚咚是怎样度过的呢？原来我一直以为，他们的生活只是平淡和乏味，现在才知道，他们也会经历风霜雷电，经历酷暑严寒，有他们的悲伤和喜悦。能从那种平淡中活出精彩，也是一种境界呀！我想起那些在树底下的蚂蚁，忙忙碌碌的，没有太多的奢望，可是有一天，当熟透的苹果从天而降，他们是什么心情呢？那是对他们辛苦的补偿吗？原来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是高于丁丁、咚咚的，更是高于树底下那些蚂蚁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是最失败的一个。我真想从树上跳下去。
就在我每一分钟都在对自己进行怀疑和全盘否定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折断的树枝不也是树爷爷的一部分吗？这里的每一根枝条都紧连着他的根须呀！
我小心地问树爷爷：“您也受伤了？”
树爷爷依旧用那缓缓的声音回答：“孩子，到了春天，我还会长出新枝，吐出新叶来的。”
我奇怪树爷爷怎么能做到这样从容？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我还没有一棵小草高的时候，也是那么容易感到伤害，从那时到现在，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孩子，我们一起等待着春天的到来吧！”
树爷爷不仅仅给我智慧的启示，还用那茂密舒展的叶子覆盖着我们，可他自己竟也有这么多的伤痛！
　　在命运面前，智慧也显得无能为力了！
时间的重量
　　在那个美丽又忧伤的秋天过后，寒冷的冬天很快就来了。所有的树叶都落光了，树爷爷的每一根枝条在寒风中都显得那么的孤单。下面的那片草地有时会被白雪覆盖，白茫茫，空落落的，像我的心。我钻进了一个小小的树洞里，整个冬季我都在蜗居。我变得伤感而颓废，曾经的豪情化为乌有。白天我躲在树洞里，晚上出来对着月亮发呆，那些夜晚是凄凉的。
月亮仙女非常美丽，她一出来，便惊得鱼沉雁落，使全世界一片宁静。她总是沉静如水。她普照万物，有着天生的慧眼，一定洞悉世间的一切。我向她敞开自己痛苦的心扉，月亮仙女用清泉般的声音给我一一作答：
她说：“有一种贝类，叫做珍珠贝。珍珠贝受过伤之后，会在受伤的地方逐渐形成一粒珍珠。”
“可我不具备珍珠贝之质呀！”
“时间会帮助你。但是，如果你在时间里逃避现实，你会失去得更多。”
“时间的作用这样大吗？”
“再深的伤痛，也会在时间里变得淡远，在光阴的故事里，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的伤痛都只是成长的代价。”
在那段时间里，我对自己进行一遍遍的自省。我反复地思考着树爷爷给我的启示———正义、勇气、智慧、节制。我的智慧还不能帮助我做出正确的选择，我的勇气还有些盲目，但我有强烈的正义感，帮我分辨着世间的美丑，那些美的东西依然使我对生活充满了感激和热爱。我知道我要学会节制，学会调整自己的欲望。在时间里，我慢慢学会了克制自己的伤痛。
当有一天从睡梦中醒来，我在空气中闻到了青草的香味，我发现那片草地重新又有了绿色。春天来了！苹果树长出了新枝，生出淡绿色的嫩芽，树爷爷将更加枝繁叶茂。我的体力也得到了恢复。我忽然懂得了月亮仙女说的时间的意义。我不再是那只单纯地渴望飞翔的小蚂蚁，伤痛使我对生活产生了新的理解。我必须丢掉曾经的幻想，正确面对现实，脚踏实地地前进。我想水灵一定在看着我，并用她柔和的声音对我说：“想我的时候，你必须用心灵去感觉。”
　　我从那折断的枝杈旁绕过去，选择了另外一个枝杈上路了。


苹果不再从天而降(五)

鸟的翅膀
　　苹果树开出了美丽芬芳的花。我在花丛中走来走去，想起了刚刚爬上苹果树时，曾经对花的渴望，而现在，我的目标已经是果了，而且是更大的果实。
尽管每天都在匆匆地赶路，但我仍会经常想起丁丁、咚咚。现在他们一定有了一窝小蚂蚁，一家人和和融融地生活。如果当初我也像他们一样停留在第十八个树杈前，也许不会有这么多痛苦的经历。但当我认真刨掘往事的时候，我想，如果可以重走一遍，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我有体力对前路进行探索时，我依然会渴望得到更大的果实。
　　在遇到困难时，我也会幻想生出一双翅膀，去飞越树间的重重障碍。
有一天，一只长着绚丽羽毛的小鸟落在我面前的树枝上。这不是那只小鸟吗？那只唤醒我对生活渴望的小鸟。我激动地对小鸟说：“你知道我是多么崇拜你吗？你曾经像彩虹一样从我的天空飞过，使我有了新的决定、新的生活方向。”我给她讲了在十八个树杈时的经历，并对她说：“我真羡慕你的翅膀，有了它就可以在苹果树上飞来飞去，一展开双翅就能得到任何一个苹果。你一定是世间最快乐的。”
　　小鸟却显出了忧伤的样子，她说：“其实，我很羡慕你呢，你可以一直生活在这棵树上。我最不喜欢漂泊不定的生活。可我每年必须做两次长途飞行，冬去春来，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分不清哪里是故乡，哪里是异乡。那长长的路上，千山万水，每次飞时，我的心中都充满了恐惧。我总能看到我的同伴因体力不支或空中的突袭而坠入悬崖、坠入海洋，不知道哪一天，那也将是我最后的命运。”
原来，我只看到了她翅膀的自由，却不知道她翅膀的无奈。
灵魂的舞者
　　这真是一个热闹的春天。
　　在遇到小鸟后不久，我又看到一只蝴蝶在独自跳舞。她的舞姿时而美丽，时而张狂，还带着一丝可以察见的忧郁。
　　“她已精神失常了。”一个知了飞过来告诉我。
　　但我却从蝴蝶的舞蹈中看出了许多生命的暗示。
　　蝴蝶看到我在注意她，就神情不定地对我说：“原来我写诗，可是我的文字总像得了贫血症，它们太苍白了，我就开始跳舞了。你听！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了，可惜它不是我写的：
　　米德尔倒霉地碰上了一头灰熊，又凶又猛，
经常从小屋的檐下抢鹿肉吃。
不仅如此，它不理人，也不怕火，
一天夜里，它开始捶门了，
还用爪子抓破了窗，于是人们蜷成一团，
把猎枪放在身旁，等待着黎明。
晚上它又来了，米德尔近距离射中了它，
射在左肩胛骨下面。它于是又跳又跑，
跑得像一场风暴。一头灰熊，米德尔说，
即使射中了心窝，也会不停地跑，
一直跑到倒下来。后来，米德尔沿着血迹找到了它……
他这才懂得了
这头熊的奇怪行为的真实原因：
这畜生的口腔给脓肿和龋齿害得烂掉了一半。
成年累月的牙痛啊！一种不可言喻的痛楚，
经常逼得我们胡作非为，
我们产生盲目的勇气。我们没有什么可丢失，
我们走出了树林，未必希望
天上会下来一个牙医把我们治好。”
　　我听完这首长诗后，觉得它更像是一个故事。
　　蝴蝶忽然对我说：“我的目标就是没有蛀牙。但是，哈哈，我的牙已经全坏了。”
　　知了捧腹大笑，说：“疯子！”
蝴蝶没理知了，继续一边跳舞，一边说：“其实我应该知足，我本来就是一只丑丑的毛毛虫，现在我都变成蝴蝶了。可是，我的翅膀只是简单的图案，我渴望华丽的美。我要向他们证明……”
她忽然激动起来：“我不怕受苦，哪怕是生活的围困，哪怕是思想的炼狱，可是，为什么？生活怎么会是这样？我最喜欢的那朵花，他，他为什么偏偏喜欢那只没有脑子的白蝴蝶？”
她在语无伦次的言语中，更快地扭动着身肢，整个身子都被急速飞舞的翅膀包围着……
欲望的火烧起来，就无法扑灭。一个目标实现了，下一个目标又开始了。什么是尽头？我不知道她从一只毛毛虫长成一只蝴蝶都经历了什么，那个过程一定暗藏着凄美的故事，但我永远没有机会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了。我看到蝴蝶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原来是一只毛毛虫爬了过来，蝴蝶朝着毛毛虫直飞过去，大声地喊着：“你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不停地提示着我的历史？”她的头猛然撞在了树杈上。这位思想的富有者，选择了最极端的表达方式。
说与做的对白
　　蜜蜂和知了来为蝴蝶举行葬礼。知了做着祷告，蜜蜂把花瓣一片一片地盖在蝴蝶的身上，直至蝴蝶被完全掩盖，在花瓣中一点点消失。
我想，蝴蝶不是为了死亡，而只是为了能更快地得到花瓣的芳香。
蜜蜂喃喃地说：“可怜的孩子，你只是太多幻想了。你不知道，思想就是病毒呀！”
知了在一旁发表演说：“你看，我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的，小蝴蝶是得这样死的。她可不是一个安分的孩子呀，你看她那双翅膀吧，总一直在那儿扇个不停。还有蜜蜂，也不是我说你，你每天那么辛苦，却为了帮助别人得到果实，你这是何苦呢？”
“我也从苹果树的花瓣里吸取了香汁，来酿出自己的甜‘蜜’呀！”
蜜蜂说完，就去给苹果树授粉了。知了却还在自以为是地说个不停，她说起话来，调子时高时低，说了一阵，她好像已经忘了在说什么，而是在欣赏自己的调子了。


苹果不再从天而降(六)

灿烂的春光里
　　我一直想着蝴蝶念的那首长诗，它使我产生一种对生存现状的质询。许多隐忍的苦泛上来，我竟也有了胡作非为的想法。但那些只是想想而已，最终我总会战胜它们。在这样的时候，我的心情总像天空一样变化无常，但我总会把它们调整到像天空一样广阔，并使它总是向着太阳敞开。
在灿烂的春光里，我遇到了一对老蚂蚁。他们的腿脚已经不灵便了，他们相扶相携，相偎相依。他们看到我时，露出了慈祥喜悦的微笑：“孩子，很高兴见到你，我们很少看到自己的同类呢，你一定也是蚁族中的勇敢者。”他们笑的时候皱纹比笑容还多，但他们的笑显得博大精深。我向他们求教，想从那些深深的皱纹里探知更多的人生秘密。
“都差不多呀，如果把这一生的得失加减乘除地算一下，结果是差不多的，尽管每一个树杈是不一样的，但每个树杈都有每个树杈的风景吧。”老爷爷先开了口。
老奶奶说：“我们经历了很多，爱情的甜美、事业的成功、抑郁之苦、荒凉之难、欢乐的稍纵即逝……但是现在这些都成了过眼烟云，都不重要了。我们就希望身体棒棒的，我们想回到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叶落归根，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心愿。尽管已经很难实现了，但我们也要朝着回家的路一直走下去，因为我们想再闻一闻树根上泥土的味道。”
他们那一刻看起来苍老而疲倦。“为什么要回去呢？”我又迷惑了，如果开始只是为了回到开始，如果从起点出发只是为了有一天能重回到起点，那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一起笑了，说：“经历呀！”
老爷爷说：“孩子，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自然就会明白这些道理了，现在不需要了解得那么多，你必须亲自去体尝生命过程中的美丽。人生，无捷径可走，也没有一劳永逸。但是孩子，你要记住，永远都要做一个善良、宽容的人，只有善良和宽容才能担当患难，才能使最后留在你记忆里的都是美好的东西。”
老爷爷说这段话时，老奶奶用满含爱意的目光赞许地望着他，他们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那一刻，我又想起了水灵。原来，水灵讲故事的声音一直在我心中流淌，占据着我整个心房。
老奶奶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孩子，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我们曾遇见过一个小蚂蚁，她的名字叫百合，你们倒是天生的一对。”老奶奶按自己的思路说着，“你们在一起要能够面对现实生活，同甘共苦，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我打断了老奶奶的话，对他们说起了水灵和她的故事。他们微微颔首，又轻轻摇头。听我说完后，老奶奶说，既然你喜欢听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吧：
“有一只聪明的猴子，它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可是有一天，一块飞来的石头砸坏了它的一只眼睛。从此，猴子每天都注视着这块石头，怕它再次飞起。他每一天都慢慢地靠近这块石头，又远远地跑开……最后，他在石头旁抑郁而死。
“那块落下的石头不会再飞起了，但猴子的心上却压上了另外一块石头。孩子，你为什么要学那只聪明的傻猴儿呢？”
……
老爷爷和老奶奶相互扶携着走了，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他们银色的触角上。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一下子开阔了，那埋藏在我心底的忧伤仿佛也被他们带走了……
又大又红的苹果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在前路，我果然遇到了一只娴雅温和的蚂蚁，她浅笑盈盈的。问起她的名字，竟叫百合。我想起了蚂蚁奶奶的话，觉得彼此亲近了许多，于是我们结伴而行。
道路在我们面前变得平坦起来，日子也变得单一而重复。秋天就要到了，可是我们的周围，都是平淡无奇的果实。我越来越没有把握，前面的果实就一定会比曾经遇到的果实更大。为了获得理想中的果实，我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这使我的生命经历渐渐丰富起来。在丰富的痛苦和单调的快乐中，我愿意享受丰富，所以必须承担痛苦。但是，我怕永远看不到理想中果实的踪迹，我怕这攀爬成为无尽的苦役。有的时候，我会感到厌倦和无望。
心情黯淡的时候，天空也来凑热闹。这一天下午，空气更是异常的沉闷，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堆积，黑暗渐深，转眼间雨点又急速地落了下来。
我和百合慌不择路地跑到一个大而阔的叶子后面躲起来。风雨交加中，我和百合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我们就不会被大雨冲下去。
天晴了，我们费力地从那片叶子背面爬上来。雨来得急，我们也逃得急，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可当我们浑身湿透爬出去的时候，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们看到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在雨后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这就是我梦想中的果实！她没被雷电击落，也没被毛毛虫啃蚀。可是，看到它，我没有想像中的狂喜，我的心情就像这雨后的天空一样平静。我和百合相对凝视，那么多的时光、经历，彼此的成熟和衰老，声音和容颜的改变，一切都溶在无言中了。我抚摸着百合美丽的触角，知道从此我将和她共度每一个严冬，也将共同收获每一个秋天。
生命的云霞
　　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还是雨过天晴后的黄昏本就是这样的美丽，我们红艳艳的苹果上挂着亮闪闪的水珠，那带着雨水的阳光，把水珠映出了七彩的颜色。
雨后的天空，晚霞在天边幻化出无尽的色彩。它们时而热烈绚丽，时而朦胧柔美，时而气势磅礴，时而宁静祥和，浓与淡绘映出和谐，明与暗交织出壮美。树爷爷的声音又缓缓地响起了：“只有快乐的和痛苦的云霞在你生命的天边重叠，你才会欣赏到美丽的黄昏。”我向树爷爷说出了我的感谢，慈祥的树爷爷微微摇动着他阔阔的叶子回应我。
看着瑰丽而变幻的云霞，我思绪万千。我想起了蒲公英公主的梦想，丁丁和咚咚平凡的快乐，萤火虫蔚蓝色的光芒，树爷爷智慧的教导，还有水灵和她的故事……往事如烟啊，而前路呢，还是梦。
我们的前面是三个亭亭玉立的枝杈，我知道我又将面临一次选择。我的思想已经变得成熟了，可供我选择的树杈却越来越少。我已经能够理性地看待这些树杈了，我知道繁茂与艳丽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季节。我不知道前面的树杈是向上长着的，还是走到尽头才发现。那些树杈本已向下倾斜，但这些将不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支点，使自己充实快乐的支点，那就是用一生去欣赏更丰富、更美丽的云霞。


苹果不再从天而降后记

疑似的日子
记得在上学的时候，想查一下关于宇宙的解释，为此买了一本天文类的《词海》。上面是这样解释的：“《淮南子·原道训》曰：‘古往今来曰之宇，四方上下谓之宙’。”我是这样理解的：古往今来就是时间，四方上下就是空间，时间和空间组成了宇宙。这对我以前认识上的空间宇宙补充了许多。而任何事物的时间性存在就是宇宙中的一个点，一个时间与空间交叉的点。
这本书也一样，接到此书的邀稿是在２００３年４月，那个时间正是SARS肆虐的日子。“非典”使很多人有时间游荡在网络这个空间，许多不相关的事情通过网络建立起联系，比如我与这本书。应该说，这本书是一个时空的巧合。而每一个日子，不也是时间与空间凑拢来拼成的浓淡参差的图案吗？
其实，每一个日子不仅充满巧合，而且充满疑似。这是我在“非典”之后恍悟的。
我们不知道生命中哪些东西是可以准确把握的。我们总是陷在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选择之中，而每一次选择又总使我们雾迷津渡。所以，我们不能用对或错来看待选择，那只是我们一时的心态，那只是一个时空的巧合。每个人不同时期的不同生活状态都是不同选择的延续。也许我们会去追求一种生活状态，也许我们会去适应一种生活状态，但无论是追求还是适应都是一种选择。
这本书从策划到成书，也经历了很多的选择：从文字到版式，从封面到名字。如果说当初签下出版合同是一个轻易许下的诺言，之后不得不督促自己去完成。在真正开始动笔后，我变得很刻苦，像个就要参加考试的学生。无论它包含了犹豫、彷徨还是信心，它所显现的成书是由当初的种种选择决定的。
我们与生命在不经意间也签了一份合同，不知何时被终止，所以更应该认真地履约、认真地生活……
杨瑛　　
２００４年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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