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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折回屋子里听自己的歌,科特·考本恩的《耶苏不让我见阳光》,赵小末也跟着歌曲的调子卖力地哼唱起来,唱得房子颤颤巍巍。
妈妈走了,现在整个家整个世界都是她一个人的了,赵小末想,她拥有着无上的自由。
可她又不自觉地看到院子里盛放的玫瑰,她把头埋在两膝间,她的心一下子沦陷到一种灰色的情绪当中。
那时侯的赵小末并不喜欢她那个粗鲁的爸爸。他喜欢喝酒,喜欢抽烟,坐在沙发上根本不像一个大人的样子,他把脚搁在沙发的边框上,翘得老高。赵小末一直记得他爸爸翘起的大大的脚趾好像也在耀武扬威。她在心里恶心她爸爸,但她爸爸浑然不知,悠哉悠哉地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吞云吐雾。
爸爸死后被拉回来,她一声也没哭。她看见爸爸的脑袋被撞得变了形,觉得这很滑稽,她本来想笑的,但妈妈哭得死去活来,还有那么多的人脸上挂着泪花,她告诉自己忍着吧,千万不要笑出声来。但后来赵小末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下了眼泪,不是因为想到没有了爸爸的工资再也不能吃好穿好的了,而是因为她看见了爸爸裸在白布外面的一截光滑而结实的手臂。这是赵小末心底里的一个秘密,她想着爸爸结实的身体不久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无声地站在爸爸灵床前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她听到有人在她身边哽咽着说,可怜的孩子,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如同谢了的花瓣不能重返枝头,赵小末想起了她的第一次恋爱,想起了她那蓓蕾初绽一去不回的十七岁。
那个男孩子叫司雷。
其实她最先爱上的是班里一个叫胡生的男孩,胡生就坐在她的前排,司雷是他的同桌。
本来前后两排是没说过什么话的,毕竟文理分科让原本陌生的人凑到了一起,彼此还不太熟悉。
他们变得熟络完全是因了一个笑话。
胡生跟司雷讲,有个精神病院在选楼长,院长指着一个脸盆问一群病人说这是什么,有人说是饭盆,有人说是碗,有人说是烟灰缸,就有一个人说是脸盆。院长指着这个病人说好了,你就是一楼的楼长。接着院长拿出一个茶杯问这是什么,一个病人说是烟灰缸,一个说是脸盆,还有人说是花瓶,终于有一个病人开口说是茶杯,院长笑了,指着这个病人说,好了,你就是二楼的楼长。
胡生故意顿了顿,扫了赵小末和她同桌一眼接着问,你们猜第三次院长又拿出了什么,他用手比画了一下,那种用来打开电视搜索频道的方方正正的东西是什么?
赵小末忍不住说了声,是遥控板吧。
胡生笑了,说,好了你就是三楼的楼长。
大家都笑了,包括赵小末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同桌,就剩赵小末愣在原处越想越尴尬。
自此赵小末对胡生渐渐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她总想起讲那个笑话时胡生对她的笑,那不是嘲笑,那种笑让赵小末感到亲切。她总等着他能回过头来再跟她说上几句话,但胡生好像并没有看出赵小末对他态度的转变,他还是时不时给司雷讲笑话,有时也扫赵小末那么几眼,但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是赵小末所期待的那种眼神,赵小末也不会再胡乱插嘴自己找尴尬。
赵小末开始密切关注胡生,胡生侧着脸望向窗外时嘴角上茸茸的性感的小胡子刷得她心里痒痒的,她还喜欢去操场上看他漂亮的投篮动作,看他在足球场上奔跑时的狂野。
赵小末心里想完了完了,我准是爱上这小子了。
闻着他身上那浓浓的汗水的味道,她坐在他背后常常感到一阵阵幸福的眩晕。
但赵小末很快就从幸福的巅峰跌到了绝望的底谷,因为她知道了胡生的底细,他是有女朋友的,叫什么什么楠的。赵小末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喊,什么什么楠,有种你站到我面前来,我一拳打死你!
她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绝望地在本子上写着胡生我恨你胡生我恨你胡生我恨你……一直写到整个本子变得一团糟。
第一章 赵小末第2节:赵小末,我喜欢你!
胡生依旧沐浴在爱河里和他的什么什么楠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也许他一直不知道背后有一双爱他又恨他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赵小末一直看着他们结伴而行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冲着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用力地挥了几次拳头。
这时忽然有一个手掌轻轻地落在赵小末的肩上,赵小末马上打了个寒战,潜意识告诉她那个拍她肩的人是胡生。但她转过身来,站在面前的却是司雷,怎么可能是胡生呢?赵小末在心里骂自己真是神经过敏,刚才明明看见那对狗男女消失在街角了。
司雷说赵小末我请你喝咖啡吧。
司雷是那种富家子弟,一身的名牌,不是耐克就是以纯就是真维丝就是佐丹奴,仿佛整个小城所有连锁店里的名牌全被他一件一件套在身上了。
是该好好宰他一顿了!
赵小末说好吧,声音很轻很矜持,袅袅婷婷地跟在了司雷的后面,赵小末觉得那一刻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淑女。
她的面前是一杯茉香奶茶,他的面前是一瓶生啤,他们都没有要咖啡。生啤被他倒进杯子里,白色的泡沫沸腾着,看了让人觉得胃里满满的。
他们就坐在“美味情缘”靠窗的一个桌子旁。
说吧,赵小末抿了一小口茉香奶茶,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企图。
司雷把面前那杯仍泛着白沫的生啤一口气喝掉了,直直地看着赵小末说:赵小末,我喜欢你!
赵小末差点把嘴里的茉香奶茶喷出来,但为了淑女到底,她咽了下去,说,司雷你明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雷抢了过去:胡生他有好几个老婆呢!
其实赵小末并不是要和司雷提起胡生,她只是暗暗地喜欢胡生,心底里的,无须言表的喜欢。她是想说司雷你明知道依我们两个人的性格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但这下好了,好像是自己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下子被世人皆知,连司雷都知道自己暗恋胡生了,还有谁会不知道她赵小末整天想着一个处处寻花问柳的男生?赵小末再也不想做淑女了,赵小末端起面前的茉香奶茶泼了司雷一脸。
很多人转过头来看,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被人泼了一脸茶水,黑絮絮的茶叶渣滓挂在他的脸上。
赵小末本想立即起身离去,但司雷又说了句,赵小末我真的喜欢你!
赵小末忽然觉得司雷挺可怜的,不是吗?他和自己是那么相像,爱着一个明知道不爱自己的人,哎,爱人无罪,暗恋受罪!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如果是一匹旋转木马,那么胡生就是她前面的那一匹,她再怎么积极,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永远一成不变;她想如果司雷是棵向日葵,那么她就是那太阳,当太阳多神气啊,永远是一副光芒四射的样子,并且她在哪里司雷就扭着脖子望向哪里。她不知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但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温暖。她复又坐好,并递了块手帕过去,给,擦擦脸吧。随后她又扭了几下脖子,对着周围说了几句,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谈过恋爱呀!
擦了脸,司雷依然醺红着脸说:赵小末,你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真的喜欢你。
赵小末看着司雷,想着他只有喝了眼下的生啤,带着酒性,才敢向自己表白,这表明他是多么诚实啊,诚实得不含一点杂质,而那个该死的胡生,动不动就左拥右抱。两个人比起来还是司雷比较好。
赵小末说,好,我答应你。
司雷乐得两眼放光,掏出几张百元的票子往桌上一拍,走,陪我女朋友买衣服去。赵小末看着玻璃窗外的行人,赵小末抿着嘴笑。
太阳很大,暖暖地照在身上,赵小末和司雷走在街上,她尽情享受着爱情给她带来的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赵小末想,她的春天就这样在她十七岁的时候蓦然降临了,挡也挡不住,而自己真的像朵娇人的花儿一样,春风一碰,啪的一声,花苞就打开了。
第一章 赵小末第3节:我们先那个吧
赵小末一身光鲜地回学校来了,司雷牵着她的手,她的身上是一件最新款的真维丝连衣裙。刚才她买衣服时,故意挑了这件最贵的,三百八十块。司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依然脸色醺红,让赵小末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末了,司雷还问她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司雷说他兜里还有钱。赵小末说不用了,下次再说吧。司雷还是面带笑容,司雷说好。
她自己的衣服安静地躺在她右手的真维丝的手提袋里。到学校门口时,她下意识地挣脱了司雷的手,她怕被学校的老师看见告诉她爸爸,那样对她和男生的交往特敏感的爸爸一定会唬着脸,问她那个男生是谁,如果说了是司雷,司雷一定会大着头回家,如果不说,她一定会挨爸爸一顿暴打。当然了她还怕被胡生看见,如果被胡生看见了,那么她心里残存的那么一丁点对胡生的期望也就彻底破碎了。
赵小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前排的胡生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看赵小末,他的眼眉往上轻轻地一挑:呦,灰姑娘一下子变成白雪公主了!
她看见胡生嘴巴上的小胡子被笑得一颤一颤的,真恶心!赵小末觉得自己的心里有那么一点东西彻底破碎了。
当天晚上赵小末就被司雷邀到了他的单身宿舍。司雷打开灯,屋子里乱糟糟一片,还散发着一种呛人的气味,她皱了下眉头。司雷轻轻插好门,把灯又“喀”地按灭了。赵小末刚要出声,却被司雷滚烫的嘴唇封住了嘴。那一刻,她的心像被按了一下控制跳动频率的按钮,怦怦怦的无法自控。赵小末感觉到司雷的舌头像条温暖的鱼一样在她的口腔里游弋着,寻觅着。它贪婪地游向那片水域的深处。而她自己的那条小鱼犹犹疑疑地不肯和它缠绵,想躲它又被它追得无路可去,最终和它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条接吻鱼。
她沉醉于她的初吻,在这个黑暗逼仄的房间里,她仿佛是陷入了一片黑色的沼泽,但这片沼泽没有寒冷,只有藏在暗处盛开着的嫣红妖冶的玫瑰花和让人窒息的温暖甜美。神哪,赵小末想,就让我这么一直吻下去吧!
直到司雷掰赵小末的手,赵小末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司雷抓得紧紧的,她不好意思地松开司雷的衬衣,她太投入了,投入得忘乎所以。
我们先那个吧。司雷气喘吁吁地说。
哪个?赵小末不解地问。
那个啊!
赵小末还是愣在那里。
司雷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抱起找小末,粗鲁地把她丢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就扯掉了赵小末的连衣裙。
赵小末想喊,却被司雷的干燥的大手堵住嘴巴。妈的,别叫,旁边是老师宿舍。赵小末不叫了,她呆在黑暗中,听到司雷第一次对她说脏话,心里堵得慌。
赵小末不害怕,因为她还不太清楚司雷要对她做什么,直到司雷在一阵手忙脚乱后用他坚硬的钥匙把她关了十七年的少女的门生硬地打开,她只感到了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可他像一只脱缰的野马,一旦冲破了关着它的栅栏,任何人就阻止不了它了。她很疼,但她没有掉一滴泪,她知道她已经陷入了困境,她知道她的挣扎是徒劳的,她忽然觉得自己上了战场,司雷变成了自己的敌人,在比自己强大的敌人面前垂死挣扎只能让敌人变得更加狰狞,她想她该微笑,把敌人软化。
司雷从她的身上滚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她的伤口依然打开着,她很疲倦,很疼痛,她的身体摊开在黑暗里,不知所措。司雷把衣服往赵小末的身上一扔,压低声音说,快穿上,要上晚自习了,今晚班主任值班。
赵小末穿好衣服的时候,司雷已经按亮了灯,赵小末用手拢了拢头发,并且没忘朝司雷笑了笑。临走时她忽然看见床上有了一朵嫣然盛开的玫瑰,她突然想起了爸爸的玫瑰。但是没时间了,她撕了团卫生纸塞在了自己的裙子里。
赵小末迎风走着,她又想到了爸爸的玫瑰,她一直不明白爸爸那么粗鲁的人,怎么会喜欢种玫瑰这种娇艳的花,就算几秒种前刚和妈妈有过激烈的争吵,他依然会心情好好地摆弄他的玫瑰花,因此他的玫瑰花一直开得很好。
第一章 赵小末第4节:司雷这个该死的怎么老是想着那个
这又让赵小末联想到了自己心里一直隐藏着的那个秘密,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在一年夏天,天很热,树叶好像都失去了水分变得颜色土土的,蝉躲在树叶里拼命地聒噪,令人心烦。赵小末提前从学校回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看见爸爸妈妈,但她听到了从浴室里传来的细细的水流声,她想是不是谁忘了关水龙头。赵小末就从门子留下的细小的缝隙间往里望,就在那一刻,她看到她的父亲整个赤裸裸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正站直了身体拿着毛巾来回地搓。她赶紧走开,她的怀里像揣了只活兔子,怎么按也按不住,怦怦怦直往外闯。
她看见了她爸爸粗壮的胳膊,厚实的胸肌,平滑的小腹,还有下腹令她窒息的那朵黑色花朵。
从此每当她看见爸爸露在外面的一截光滑结实的手臂,她就会联想很多,她的心就会神经质地一阵颤栗,赵小末没想到那次的偷窥对她造成了那么强烈的感官刺激,让她对异性生出一种隐秘的不一般的渴望,她觉得从那时候起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好女孩了。
赵小末在远处灯火的微弱光线里走着,她想她爸爸虽然脾气躁了点,但是不会这么对她的,在她小时候他只会像只大公鸡一样护着她,而现在她被司雷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欺负了,要是她爸爸知道了一定会为他报仇的,就像对待曾欺负她的刘小兵一样,一巴掌把他扇成脑震荡。
可是赵小末转过来一想她对司雷是有感情的呀,她想既然对他有感情,也就该为他受点苦,这时她又想到了她妈妈对爸爸的奉献精神。
司雷说快点,预备铃都响了。
司雷在她的前面一摇一晃地走,他的背影高大,体形粗壮,被远处的灯光那么一照,黑色的背影便镶上了轮金边。
那是多么遥远的事啊,那时侯阳光明媚,草长莺飞。她呼喊着在他宽实的背影后奔跑,跑得太快她一下子葳了脚,他听到她脆生生的一声哎呀,停下脚步,转过身蹲下来,他看见她的嘴角撇得很难看。别哭,哭就不漂亮了,爸爸就不喜欢你了,她不哭,她一直忍着。她看着他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亮光,她再向高处看,看见爸爸手里牵着的那只大大的蝴蝶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写着她名字的蝴蝶翅膀在阳光下显得透亮轻盈。她忽然就微笑起来,从此她似乎忘记了哭泣,丢失了自己的泪腺。
她和他的头抵在一起,他的头很大很温暖,嫩绿的草叶从他们脸的周围冒出来,刷子一样刷着他们的脸。
那时侯只有蓝色的天,绿色的茸茸的快乐。
……
赵小末坐在教室里魂不守舍,她想想这个想想那个,班主任的话似有似无地飘在耳边,说什么要看清国家形势必须把成绩提上去,只有有了好的成绩才能考进好的学校,成为国家的栋梁等等老生常谈的话题,赵小末低着头,赵小末看见课本上的字越来越多越来越乱,随即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小蝌蚪,在一方白色的小水池里游过来游过去……她用力地抓抓自己的头发,她想我怎么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呢。
你爱我吗?第二天早晨在学校的餐厅里赵小末拿着汤勺问司雷。
爱啊,司雷想了想说。
怎么个爱法?什么才是爱呢?赵小末接着问。
司雷就不说话了。
赵小末也不再问下去,把手里的汤勺放到饭盆里喝豆浆。
赵小末想着自己其实一直不懂爱情,爱情是什么呢?他和司雷之间的是不是爱情呢?是不是所有的男女之间都是这样呢,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爆发的那一刻,才会对着你说爱,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可当他从你的身体里退缩出来,却又变成了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
爱情是不是都是这样充满残忍?
司雷这几天一到晚上就想把赵小末往他的单身宿舍里拖。司雷和赵小末有他们的暗号。司雷只需说,去吗?赵小末就会清楚地明白,司雷是向她发出爱的邀请了。而且他们的脸上不动声色。这让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话有着那么深刻的含义,赵小末那个每只眼都超过三百五的同桌更不会侧着头听他们的话,用赵小末的话讲是,小鹿啊你可沾了书本的光了,自己的眼睛越来越高价。小鹿顶多瞅她一眼,朝她撇撇嘴,晃晃头,又去看自己的书了。
赵小末有时候随司雷去,有时候走到半路上就想,司雷这个该死的,怎么老是想着那个,她就拒绝他。赵小末拒绝司雷,司雷就在她面前卖乖,司雷会撩一下赵小末耳后的头发,说赵小末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真的,漂亮得路边的狗都能看得出来。赵小末扑哧笑了,笑了就会乖乖就范。这就是司雷的手段。但有时候赵小末会真的拒绝他,无论他怎么施展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本领,她就是不吃他那一套,他就会显得很不高兴,被欲望扯得有些变形的脸迟迟不能复原。她在心里笑他。
第一章 赵小末第5节:被司雷给涮了
一连几天,她都没跟司雷去他那个脏兮兮的单人宿舍,那种事就像看电视连续剧,要是遇上几次停电,再接着看下去就会觉得兴味索然。
司雷也就老老实实地不再叫她,好像读懂了赵小末的心思。
赵小末觉得和司雷这场电视连续剧似的恋爱,有时候演着演着就会突然断电,无法再继续下去。她不知道是为什么,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司雷是不是她要的那种爱情,因为司雷没有给过她那种她能一把就把他抓住的感觉,一旦离开她的身体,他就会回到那种她所熟悉的陌生状态。
赵小末还是喜欢看男生们打球,不过现在不是去看胡生,她早就把胡生忘了十万八千里了。她左手拿着司雷买给她的一包美国西梅,右手晃着一瓶司雷买给她让她解渴的娃哈哈,身上穿着司雷为她买的那件真维丝。赵小末看着司雷在操场上野马一样的奔跑着,或者做守门员时弯着腰威风八面的样子,偶尔司雷还会把手指含到嘴里响亮地吹几声口哨,她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流着汗的闪亮的青春。她想以前怎么没注意过司雷呢,那个球场上射门又快又准,扣篮又准又快的极有男人味的司雷,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这一次她还看见胡生去和司雷抢球被司雷一撞撞了个趔趄,她想我以前怎么就喜欢胡生这个绣花枕头呢?
胡生,胡生,赵小末在心里骂,你爸真会给你起名。
赵小末站在操场边上卖力地为司雷的进球尖声欢呼着,那一刻她激动万分,她觉得自己太伟大了,因为整个球场上那个最耀眼的明星是她赵小末的。
她一想到司雷的好,晚上就顺从地跟着司雷去了他那个脏兮兮的单身宿舍,司雷还是赶紧闭了灯,赶紧把赵小末往床上扔,他的欲望太强烈了,可是当司雷再打开灯时,赵小末看见床上那朵玫瑰不再是她那朵了,她那朵没有这么大。
赵小末没有表现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赵小末没有说话,但她的脸色肯定很差。
出来时她走得很快,司雷说别急,小末,离上课时间还早着呢!
她注意到司雷第一次把她的姓隐去叫她小末,赵小末没有应他的话,还是走得很快,快得恨不得把司雷丢得远远的,让他永远也跟不上来,那个无耻的人。
赵小末其实不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被司雷给涮了。
后来司雷几天没敢和赵小末说话,也许是自知理亏。他有意回避她,有时干脆和后面的学生换过座位,躲得远远的。赵小末更是给他冷脸,她只须收起脸上的表情,把眼一瞪就会放出锐利的光芒,让司雷无法接近。有一天司雷忽然从前面转过头来附在赵小末耳边小声说,小末去我宿舍吧,我有心里话跟你讲。
滚,赵小末像只喷火的野兽,喷出来的火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司雷在这声“滚”的威慑下,在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走了出去,赵小末看见这个富家的公子哥身上的真维丝外套穿得变了形,像个邋遢的大衣壳子罩着他那猥亵的灵魂。
去死吧,赵小末在心里骂。
后来司雷就不再找赵小末了,宿舍里只剩赵小末的时候,赵小末把司雷送的衣服撕巴撕巴弄成几块,拿到厕所里一把火烧了。
赵小末嘴里嘟囔着都他妈见鬼去吧,不知道多少婊子穿过他送的衣服,真恶心。她看着那条裙子在火里慢慢褪尽颜色,一切灰去。
之后有那么几次赵小末站在黑暗中,看着司雷带着女孩子去他的单身宿舍,她看着他们进去,再看着灯忽然熄掉,一直看到自己的心彻彻底底地死去。
如果每个恋爱的女孩的心中都有一朵玫瑰花,那么赵小末心中的那朵正被司雷的手把花瓣一瓣瓣的扯下来,撕碎,丢弃在夜风里。
谁也不爱了,爱我自己吧,我要好好学习了,赵小末说。
第一章 赵小末第6节: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就当赵小末想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时候,家里来人,说她爸爸病了。
赵小末坐在疾驰的摩托车后面,说表哥,我爸爸那么壮怎么会生病,生得什么病?严重吗?你怎么会在我家?
表哥说舅舅的病不算太严重。
赵小末在心里嗔怪着,不严重还把我叫回家,不知道我都高三了吗?
赵小末说,哎,表哥你开慢点,安全要紧。
到了家门口已是傍晚,赵小末看见一面白色旗帜一样的东西在自家的门口上飘啊飘的,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但她就是悲伤不起来,她从人群里挤过去,看见她的爸爸躺在床上,被白布盖着。她看见很多人围在她妈妈的身边,那些人都抬眼看她,然后告诉她妈妈,小末来了。
赵小末站在她爸爸的灵床前不知所措,你陪你爸爸最后一个晚上吧。妈妈的脸上挂着泪珠。
好吧,赵小末打着呵欠说。
赵小末坐在床上,挨着妈妈,她拼命地挣大眼睛,但眼皮很快就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一起合。后来她就睡着了,醒来时她看见自己靠在妈妈的怀里,她看见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聚向她,妈妈也正红肿着眼睛看着自己,所有人的表情在惨白色日光灯的照耀下都显得很狰狞,她一下子就激灵了起来。
无奈那天的夜太长了,长得让赵小末几次失去等到天亮的信心。
后来有一次她问她整天苦丧着脸的苦命妈妈我爸爸怎么死的,妈妈用力地撮着盆子里的衣服,手上沾满肥皂泡,叹口气头也不抬地说是被汽车撞死的,他没走人行道。
赵小末觉得自己的妈妈真可怜,爱着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他一死了倒像是抽了妈妈的脊梁骨。
赵小末心里说死吧死吧,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听她喜欢的摇滚乐,听英格玛听枪炮与玫瑰听铁匠听所有咆哮的音乐。
她再也不能安下心来学习了,已是高三了她的学业还一盘散沙。她在草纸上写了撕撕了再写,好像那些数学题的答案在和她玩捉迷藏似的,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赵小末把课本和笔啪地拍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头。得过且过吧,赵小末觉得自己活的像只寒号鸟似的,在冬天马上到来的时候,还在一天天地蹉跎着,害怕向前的飞行会耗完自己的体力,会让自己死在寒冷的风中,死在未果的努力里。这样想着赵小末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我来帮你解吧,这个我会。胡生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来,他的手里拿着赵小末的书,用他的圆珠笔指着赵小末用钢笔圈住的一道数学题说。赵小末抬起头看着胡生,目光在短暂的交接后,胡生很快地垂下了眼。
赵小末把脸转向窗外,现在已是深秋了,法国梧桐的叶子变成了金黄色,巴掌一样在风里舞着,阳光明亮,甬道两旁带着熊猫头的垃圾桶看起来很可爱。
赵小末甚至看见阳光里的尘土在自在地飞,带着太阳的光辉,向着她的脸步步逼近。多长时间没这么仔细地看过阳光了啊,好象外面这个洒满阳光的世界早就把她赵小末忘记了似的。
我、我给你讲讲吧。
她看见胡生好象是鼓足了勇气,在看着自己,这次没有躲开她的眼神,但脸却又红了。
讲啊,为什么不讲。
赵小末看着坐在前排的胡生,这时胡生身边坐的已经不再是司雷了,司雷早就扎到后排的女生堆里去了。
其实赵小末本来是要拒绝胡生的,她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但她真的没了这个气力,她觉得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但她并不认为她这只寒号鸟能得到善意猎人的救助,对于猎物来讲,猎人都是险恶的,没打到你之前,都是面带笑意的。
你会你就给我讲讲吧,她的语气很缓和,很疲惫。胡生听她这么说就很高兴。
后来他们就经常走在一块。这好像是很顺利成章的,因为胡生事事关心着赵小末。
懒得拒绝,就会变成差强人意的接受。
但赵小末再也不去球场看男生们打球踢球了,她不愿意再看见司雷,她讨厌他。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了,虽然她早已经知道那个曾和胡生相伴着消失在街角的什么什么楠其实是胡生的表妹,知道了其实有几个老婆的不是胡生而是司雷,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都弄成这个样子了,她想,胡生对她好也不过是对她有所企图吧。
第一章 赵小末第7节:恐怕这不是你的本意吧
一天赵小末说胡生你给我讲个笑话吧,你很久都没有讲过笑话了。
好,胡生看着天空想了想说,有一个老太太是精神病人,她老喜欢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蹲在一个角落里,半天都不动一动。一个医生问她在干什么,她也不回答。
医院的院长为了给这个医生言传身教,他也穿了一件褐色的大衣,他说你看好了,这样才能了解精神病人在想些什么,才能对症施医。
院长走过去,像那个老太太一样蹲下去,一动不动,这时那个老太太讲话了:你也是只香菇吗?
说完胡生先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赵小末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有什么好笑的,都听过一百遍了。
胡生说,要不我个你讲个电影吧,《千与千寻》你看过吗?赵小末摇摇头。
……10岁少女千寻和父母因好奇闯入一条神秘隧道,他们发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不可思议的小镇。不安的千寻想尽快离开,无奈贪心的父母却在一食店内疯狂偷食,千寻唯有独自游荡,途中看见大群精灵和幽灵四处出没大吃一惊,她想通知父母却发现他们变成了大肥猪……
胡生用夸张的表情,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电影里面的情形,说着胡生竟兀自笑起来。
很好笑吗?赵小末揶揄他,动画片有什么好看的,真幼稚。
胡生说虽然是动画片,但却反映了现实社会里的很多问题,小末,你知道吗?这部动画其实是折射了当时日本……
赵小末没听他继续说下去,沿着从学校里的那条小河道走着。
胡生不知所措地紧随其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白茫茫的冬天。一天自习课,老师进来说,我们的新课本来了,你们前面两排的学生出来搬吧。
踩在厚厚的雪上,鞋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胡生走在赵小末的屁股后头,轻声说小末你少搬点,等了一下又说要不这样吧,小末你别搬了,你就坐在那边的砖上等我,我搬多一点,我就告诉老师你肚子疼。
赵小末扑哧笑了,说你看看你,我又不是什么老弱病残,用得着那样吗。
胡生也跟着笑起来。后来赵小末提了两沓子书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有小雪花还在一点点地飘落着,沸沸扬扬。胡生说你别急,慢着点,总会搬完的。他说完,她又笑了。
来回几趟,书是搬完了,同学们都在教室热热闹闹地分新书,胡生把赵小末叫出来,赵小末说胡生你要干什么,胡生拿起赵小末的手就吹热气,说你看把你的手冰成这样。
赵小末心想怎么胡生这么婆婆妈妈的呀,也不去踢球了,整天就这么缠着自己。胡生送她的银链子在她的脖子上水蛇一样冰凉的蠕动着,但她的心里倒是暖洋洋的。
那年冬天,赵小末觉得是十七年来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赵小末说不准和胡生之间的关系,走进了才知道两个人其实是无话可说的,却又经常走到一起,这叫什么呢?缘分吗?但赵小末知道这不叫爱情。
冬天一过,赵小末就十八岁了。北方的春天最像春天,植物们掩藏了一季的热忱陡然焕发。一阵吹风拂过田野里的麦子就已经绿色的刷子一样齐板板地长起来了,隔年的葱也抽出了嫩绿的叶子。赵小末和胡生坐在田埂上,月亮升了老高,周围一片沉静。赵小末说:说吧,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胡生结结巴巴地说,小末,其实我其实我……
其实你喜欢我对吧?赵小末把话茬接了过来。
胡生使劲点了点头,赵小末微笑着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憋在心里谁会知道。
经她这么一鼓励胡生壮了壮胆慢慢地把赵小末的头揽了过来,他说小末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圆啊,要不我们来个比赛怎么样。
什么比赛?
我们一人说一句诗这首诗里都要有个月字,看谁说得多。
我说胡生,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赵小末叫嚷着,你把我叫出来就是要吟诗作赋?恐怕这不是你的本意吧。
胡生不知所措,和赵小末在一起他总是这么不知所措,他爱惜她,他觉得她像件瓷器,那光滑的瓷面让他不忍碰触。他真不知该怎么接近他,他看着赵小末的脸,赵小末的脸可真美啊,尤其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让赵小末看起来像刚出浴的圣女一样,胡生慢慢向这张圣女的脸靠近,他想可能这种圣洁的美要被我破坏了。
没想到赵小末主动迎了上去,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就来解胡生的裤子,她的手指感觉到他已经在想要她了,他开始还用手护着不让脱,后来就松开手,任她去脱了。
胡生在他身上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甚至连她曾深深暗恋过的胡生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这个俯在她身上的人的脸让她感到陌生。直到她闻见了一阵野草的清香,真香啊,她伸手拔了一棵放到鼻子旁闻了闻,记起了,那时侯她和他的头挨在一起,绿色的草淹没了他们的脸,刷得她的脸痒痒的,就是那种浮草的香。
她看见那只黄色的蝴蝶在蓝色的天上飞呀飞的。
后来他就不见了,他消失不见了。
第一章 赵小末第8节:胡生唱的《我的眼里只有你》
这都怪那次刘小兵把她推进学校里那个干涸的池塘,撞破了头,血流了满头满脸。她觉得眼睛发黑眼冒金星。医生对爸爸说她的体质弱,最好能输点血。爸爸的血不能用,爸爸的脸色一刹那就变了,妈妈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当时赵小末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够乖让爸爸生气了,因为她一直疼得皱着眉头。
赵小末忘不掉那个夜晚,她头上缠着纱布坐在床沿上,她看见自己的爸爸像一头饕餮的野兽,妈妈是他面前一只无处可逃不住瑟缩的小羊羔,爸爸扯妈妈的头发,并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怜的妈妈泣不成声,赵小末不记得爸爸和妈妈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她那可怜的妈妈说天太黑,她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赵小末看着屋顶上昏黄的灯泡,觉得记忆里的那个夜晚像个不太真实的噩梦。
后来的日子里他变得暴躁而脸色阴暗。她经常在爸爸的口中闻到战火的味道。她觉得他变得陌生了,他和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他一定被魔鬼缠身了。
他经常无端地向妈妈发脾气,但妈妈总是一忍再忍。她心疼自己的妈妈,她觉得妈妈这么一直忍受一定是等待着爸爸变回来,变回以前那个让她感到温暖的爸爸。
爸爸常常紧锁了眉头把自己埋在白色的烟雾里,后来他开始无端地向她发脾气,甚至撕破了那只写着她名字的纸风筝,赵小末觉得自己心里那些曾经洒满阳光的日子一下子碎了一地。
她忽然觉得自己头上的光环不见了,她赵小末已经从爸爸的掌上明珠变成了失宠的灰姑娘了。
妈妈去姥姥家时,爸爸黑着脸让她做她从没有沾过手的家务,她一个人对着那些盘子碟子说话,她把气洒在那些没有生命的盘子碟子上,弄得叮当响。
她一直搞不明白,她怎么就不再是爸爸的女儿了呢?!
但她知道他爸爸永远也无法变回原来的爸爸了。
甚至有一天夜里,她正在沉睡,恍恍惚惚中觉得一只手在她的身上捏来捏去,黑暗中她看到爸爸俯下身来的大黑影。
她吓了一跳,她在黑暗里惊恐地睁着眼睛看着他,浑身不住地瑟缩着,她听见爸爸的倾诉,低低地,却又是愤怒的,歇斯底里的:那个臭婊子,骗我说她遭到了强暴,你说我能信吗?狗日的,我早知道她和别人有一腿,所以我要教训她,我让她向东,她绝对不敢向西走半步。其实我一点也不爱她,她只不过是个挡箭牌而已。
她看见他目露凶光,他用力地捏着赵小末的胳膊和小腿,他说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不是你舅舅那个狗杂种的?
第二天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上上布满了浅浅的雀斑。
十岁的赵小末脸上长出了浅浅的雀斑。
……
胡生开始在月光下抽抽搭搭,赵小末想不明白这个以前经常在球场上疯跑的野小子怎么会像个女人一样哭,好像自己受了什么委屈,真他妈丢人!赵小末不说话,赵小末看着他哭。
胡生忽然问了句,你难道真的不爱我吗?赵小末忽然想起刚才好像有个人在反反复复地和自己说话,只是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内容了,她刚才好像只想到了春天。
她现在才想到是胡生在跟她说话。
她说我说不说爱你,这有什么不同吗?
有,胡生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他说从看见你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如果你也喜欢我,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赵小末哈哈哈地笑起来,她的声音像蝴蝶一样扑棱棱地飞起来了,在夜空里回旋着。赵小末笑了几声,然后转过头看着胡生说,我们还小最好别说什么一辈子这么远的扯淡话,胡生抽了下鼻涕说不,我已经十九岁了,早就成人了。
赵小末却不理他的话,她从地上卷起身来,拍拍屁股说,我们走吧。
胡生只好跟在她的后面。
赵小末在前面又唱又跳地往前走,胡生都有些跟不上。
胡生倒是真的对赵小末很好,直到高中毕业,毕业前班里搞活动,大家都聚到一块包饺子,弄得很热闹,大家包饺子的当儿,几个男生租来了电视音响歌碟,等轰轰烈烈的包饺子吃饺子运动结束后,大家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唱歌跳舞运动,几个女生把腰扭得跟水蛇似的,而司雷走调的《爱江山更爱美人》更是把晚会推向了高潮。赵小末一边吃瓜子一边剥橘子,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她看着司雷,司雷却躲闪着她的眼神,赵小末想着时间真是过得很快,一年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恍惚间已经到了毕业分别的时刻了。胡生唱的是《我的眼里只有你》,唱得时候他一直温情脉脉地看着赵小末,暗示这首歌他是专门唱给她赵小末一个人的。赵小末却一直躲避他那炽烈的眼神,她受不了那种眼神。
第一章 赵小末第9节:那一刻赵小末真想哭
那次晚会,赵小末什么节目也没有,文艺委员让她报节目的时候,赵小末说报节目?还是算了吧,你听听我的公鸭嗓,赵小末两只手叉在自己的腰上,你再看看我的水桶腰,你说吧,要我唱歌还是要我跳舞,文艺委员知道她很难缠,就说好吧,就放你一马,你就做个忠实的观众吧。
晚会散了的时候,赵小末和胡生走在学校的操场边上,胡生低着头不说话,后来忽然一把把赵小末揽在怀里,他抱着赵小末开始哭泣,他说要毕业了,你知道我会很想你的,你会不会也想我?赵小末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她看见学校高高的围墙上的天空黑压压一片,学校操场里也有班级在举行毕业联欢,远远看去,有绚烂的烟火霎时腾空而起,把这个夜烘托得更加虚幻了。
也许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胡生了,她感觉着胡生滴在她手上的温热的泪,想着这一切就要像梦一样慢慢走远了。
赵小末在考政治历史那两场时,还好监场老师都不是那种凶神恶煞型的。赵小末预先把一些历史(政治)的问答题抄到了大腿上,还好碰上了好几道,真是天助我也,赵小末在心里嘿嘿地笑,她一会儿掀起裙子看看,赶紧把记住的写上去,再贼头贼脑地掀起裙子看看,接着继续抄。老实巴交的监场老师面面相觑,干瞪眼,没办法。
这招是损了些,但赵小末就靠这投机倒把考上了一所大专学校,妈妈很高兴,借够了钱让她去读,千叮咛万嘱咐地把她送上了汽车,但不到两个月她就回来了,妈妈看着她忽然变得消瘦的脸,问她,是刚进大学不适应?顿了顿接着又问,还是有人欺负你了?赵小末白着脸,赵小末不说话。妈妈的眼光终于落在了她护着肚子的右手上,妈妈给了赵小末一个很响亮的耳光,作孽啊,妈妈的神情变得很恐怖,她赶紧去把门闩上,不让赵小末出去,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让赵小末穿上一个傻大的外衣壳子带着她去了医院。
妈妈帮她挂了号,拉着她去找主治医师。
主治医师是个老太太,她低着头从眼镜的上方看赵小末。多大了?她问。
有什么关系吗?赵小末反问了句。
妈妈在后面拍了她一下。
老太太不再问,领着她去作了检查,完了问赵小末,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进手术室。
越快越好!
老太太愣了一下,说,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
赵小末不跟她废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妈妈在外面度来度去,赵小末进了手术室。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也没用多长时间,赵小末躺在手推车上,一名护士把她推了出来,然后把她安排到一间病房里,让她好好休息。病房里有六个床铺,其余的五个上面都有人,也都是做的刮宫手术,她们的年龄都是三十岁上下,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赵小末和她妈妈,妈妈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赵小末觉得浑身无力,只想休息一下,妈妈说你躺着吧,我下去买早餐,她快步走出去,可能怕是在这里遇见熟人,那样她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赵小末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知是睡还是醒,她看见了司雷看见了胡生都向她走过来,看见他们都在冲着她笑,然后她又看到那个主治医师手持带着寒光的器械伸向自己,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但接着她便快乐起来了,她感到司雷和胡生都从她的身体里甚至生命里彻底抽离掉了,她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她睁开眼睛,妈妈还没来。
她听到其他病床前的一个护士和一个病人的谈话,说这么小的年纪就做刮宫手术,估计还没成年呢。
是啊,谁说不是,现在的孩子真是放荡的要命,一点羞耻心都没有,还有啊,现在就做刮宫手术,也不怕以后再也不能生育。其他的病人们小声附和并嘻哈着。
赵小末抓住床边的书猛掷过去,大声叫着,要教训回家教训你妈去,你还不知从哪捡来的呢?操你妈的,你打掉的还不知是什么野种呢?
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
忽然又一下子喧闹起来,那个病人喊,你是哪来的小骚货,竟敢教训你老娘,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赵小末两眼冒火,说,操你妈,你敢再说一句!
护士赶紧去拉那个病人,说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其他的病人都默不作声,看着两个母老虎一样的一老一少你争我斗。
赵小末起身下床,女病人身子一颤,你不要胡来啊,我丈夫就在外面。
虽然没什么力气,赵小末还是走出了这间病房,她坐在医院的门口。天气正在步入秋季,树上的叶子都黄了,手掌一样在风里噼里啪啦地响着,世界还是一无既往地明媚着可爱着。人力车、汽车、人流、小摊上的热气,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忙忙碌碌。
你怎么出来了,我先在外面吃了,给你带回来些。赵小末看着妈妈提着油条豆浆过来了。
赵小末坐在医院门前的台阶上,两臂紧抱着自己。赵小末说,妈妈,我们回家吧。
那一刻,赵小末真想哭。
第二章 司雷第10节:上了初中他就不感到孤独了
他出生在一个父权的家庭,在爸爸的拳头和冷脸里长大。
他爸爸是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板,开着一家生产“凉爽”牌啤酒的啤酒厂。你认识他爸爸吗?
他爸爸圆圆的头,脸上的肉因为太饱满,所以看起来有些臃肿,像块走了形儿的面团,鼻子也是圆圆的,嘴巴是扁的,整个五官只有眼光锐利。他爸爸挺着大大的腐败肚,别在腰上的手机经常换了一个又一个,你认识他爸爸吗?
他从小就很恨他爸爸,他爸爸经常去外面出差,但一回来就会给他们娘俩冷脸,他爸爸总是觉得家里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好,有时竟然为一块馒头是蒸着吃还是烤着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用很恶毒的话骂他妈妈,他爸爸经常说他妈妈是黄脸婆,一次他鼓足勇气冲他爸爸喊,他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妈。
他爸爸就给了他重重的一拳,小杂种你给我闭嘴(他爸爸喜欢叫他小杂种)。
直到现在他的鼻子都是踏踏的。
是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爸爸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时在上学的路上很多孩子都叫他是失宠的小皇上,因为他们说虽然他的衣服是最好的,但却得不到爸爸的爱,他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说那都是因为他爸爸把自己的爱都给了那些野花们了,野花总比家花香,并且野花可以换了一朵又一朵,而家里就那么一朵,而且只会越来越蔫巴。
起初他并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好话。
所有的小孩都像活蹦乱跳的小鹿一样,而且都是一伙一伙的,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但他却只能一个人独处,他们拒绝他的加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像一群快乐机器在校园里飞。
他喜欢和妈妈说话,妈妈说她上学的时候是学校的女生里面最漂亮的,是校花。
他问那你怎么会选择我爸。
你爸追我追得执着啊!妈妈说,执着是女孩子的克星,女生最怕的就是执着的男生,可跟了他以后才知道他是个处处寻花问柳的男生。
他那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妈妈的话,他只是乖乖地点着头,他知道妈妈永远是对的。妈妈说这些的时候并不回避他,妈妈说完爸爸就会轻轻的叹气,大概是希望他长大了不会做他爸爸那样的人。
妈妈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头说幸好你长得不像你爸爸。
有时候他觉得庆幸,既然他爸爸喜欢出差,那就永远去出差好了,只要给他们钱就行,人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你认识他吗?
他的名字叫司雷。
他一直活在孤独里,直到上了初中。
上了初中他就不感到孤独了,因为他结识了很多朋友,谁也不敢再欺负他,讲他的坏话。并且他的身高也开始疯长,初一就有一米六五了。
那些朋友事事罩着他,请他吃冰糕,吃当地有名的兰州拉面,并且从来不用他付钱。
他问他们的老大,为什么大家对我这样好。
他的老大说因为我就看你顺眼。
被别人看作很顺眼,对他来说是很光荣的事,他很开心,后来他就开始主动为他们付钱去买零食,打电子游戏,买石林烟。
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他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想至少他们能让他快乐,能让他不再孤独,一个人只有不觉得孤独了才有理由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活下去。
孤独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开始和他们去逃课,他记得他第一次看黄色录象时的情景,他陷在黑暗的录象厅里破旧的沙发里,他的心在咚咚咚地直跳,他看见男人和女人赤条条地做着那种事,发出啧啧啧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声,他的怀里像揣着只活兔子一样怦怦直跳,脸颊热得如同碳火。
他悄悄地看看他的哥儿几个,他们却是一副很自在很从容,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们缓缓地吐出白色的烟雾,像是在看普通的电视连续剧一样。
看完后他们偷偷地溜回学校,他一直记得那天的情景,整条大街上基本没有行人,阳光强烈,马路很宽,他们几个吊儿郎当地走在马路中央,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们,又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几个人的。知了躲在树冠的内部大声地唱歌,他们大声的说着笑着,打着响亮的呼哨,他们逃课,他们是一群快乐的孩子。
他们几个并排站在学校的厕所里,学生们还在上课,有的班里正在大声地朗读英语课文。他的大哥说都把裤子脱掉吧,我要看看你们谁的东西大。
那时柳树开始抽出绿绿的小叶芽,在厕所上方的天空中随风摇摆,他发现他们都发育良好,他那里却还是无毛之地,而大哥此时已经在催了,靠,你怎么还不脱,别告诉我你没长那个东西,哈哈哈。
他迟疑地解开皮带,惹来更大声的一阵轰笑。
第二章 司雷第11节:腿上连一根毛都没有
他们说他还不是个男人,并且说从现在开始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老大当即脱掉裤子并当场示范,教给他自行解决的方法。
老大说在你还没马子之前要先自己热热身。
他涨红着脸不去看,但又找不到离开的借口。忽然他想到自己的书包竟然忘在录象厅里了,他说我的书包忘在录象厅里了,你们谁和他一起去。大家起哄,靠,你越来越像个小娘们,自己去啊,谁会吃了你。
他只好自己灰头土脸地又去了一趟那个录象厅,录象厅里还是黑乎乎的,弥散着浓烈的烟味,和阳光明媚的外面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他觉得去那种地方真是丢死人了。
他拿了自己的书包就赶紧跑了出来,回到学校,他和他的兄弟们一起接受老师的批评,再凑到一块儿写检查。
老大边写检查边用打火机点燃飘到屋子里来的杨花,那些飘在空中的杨花就咝咝咝变成一个个火光明媚的火球。
那时是春天,漫天都是沸沸扬扬的杨花,像下雪一样。
有一次爸爸回来,看他穿得像个小流氓的样子,说把你那烂衣裳丢掉,换件象样的去。不要学得像个没爹的野孩子一样。
他妈妈低着头在洗菜,他爸说又是他妈的茄子,没有卖别的菜的吗?然后又小声嘟囔了句,真是个黄连婆。
司雷终于忍不住喊了句;你他妈就认为窑子里的鸡不是黄脸婆。
妈的,你还反了,爸爸的拳头应声而来。
司雷一把攥住了爸爸的拳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父亲的反抗,他用得是他们老大教给他打架的招式,他攥住爸爸的拳头就势一拉,接着把头一低,硬硬的脑袋就狠狠地抵在了他爸爸的胸窝上,爸爸绝不会料到他会使出这个杀手锏。爸爸一下子蹲到地上,坐在那里不动弹了。他跑了出去,他听见他爸爸在后面喊:你他妈给我滚回来。
但他头也没回,爸爸已经老了,他不会再害怕他的拳头了。
司雷跟他的哥们讲起这些,他们都一个个伸出大拇指,大哥说知道了吧,这才叫酷。
班里集体劳动的时候,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说着自以为下流的话;他们蹲在地上偷看来来往往的女生,走路外八字的就不是处女,老大给他们传授经验;他们趁女生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她们的领口望里看,偷窥那些还未长成的桃子;他们的脸上带着猥亵去骚扰低年级的女生,他们跟在女生的后面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一般的女生看到他们几个吊儿郎当的样子都吓得惊声尖叫,像受了惊吓的小鹿般,落荒而逃。
那天司雷看见一个漂亮的高个子女生,他像一个电影里的歹徒一样突然堵在高个子女生回家的路上,你干什么?女生好象并不怕他。
干什么?司雷说我想和你玩玩。他逼视着她,但他的目光还是毛孩子的目光,人也是乳臭未脱的样子。
女生看看他光溜溜的小腿,她的眼光流露出不屑。司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妈的,他的小腿至今还是光溜溜的,寸毛不生。这让他感到羞耻。
女生说快让开,小屁孩,腿上连一根毛都没有,还来耍流氓。
司雷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他被高个子女生的话击中了要害,他不再那么理直气壮了。
毛?毛还是有一点的。司雷不服气地说。
你不信?我让你瞧瞧,说着他就要脱自己的裤子。
妈呀,小流氓啊。那个高个子女生的声音一下子高到二百五十分贝,捂着脸冲了过去。
那年那月,一股暗流在司雷的心里汹涌着,裤裆里老是支棱棱的软不下去,晚上司雷躲在被窝里自慰,那里便像水枪一样喷射出乳白色的液体,喷到他的怦怦跳的胸膛上,火热的脸上。人的一生中必定有几年是潮湿而黑暗的,欲望发芽,面对它的到来,懵懂的少年不知所措。司雷带着犯罪的念头发泄心里的憋闷,他像一只在风的作用力下不得不高飞的风筝,而心里的道德观念是身上的细线,把他勒得生疼。
那些年司雷真的没跟那些哥们学到什么好东西,逃学打架甚至去偷都是家常饭,一次他们老大盯上了一个男生的新单车,说这个任务交给你吧,司雷。
司雷学着录象里周星驰的样子说,小Case。他一直尾随着那个男生,把他追到一个逼仄的死胡同里。
司雷说交些保护费吧,小子,以后保准你平安,他用一根不是很粗但很结实的木棍敲敲男生的单车后带,摇头晃脑用很玩世不恭的语气说,要不然你的“生死”我就保证不了了,他把生死两个字说的很有力度,像真的似的,带着痞子的口气。
也许话说得重了,或许是那个男生太小,十一二岁的光景,男生丢了车子撒腿就跑。
司雷丢掉木棍走过去,很轻松地把车子扶起来,想着就这么到手了,真是他妈太容易了。
第二章 司雷第12节:断绝了兄弟关系
但他还没骑上去,就觉得后脑勺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醒来看见自己躺在那个胡同里,身下的地很凉,没有路过的行人,他的身边扔着个厚厚的板砖,脑袋很沉,眼很黑,那个胡同阴暗而宁静。
妈的,他竟然遭到了偷袭。
那天司雷一直闷闷不乐,倒不是因为头上的伤,而是他咽不下这口气。太他妈丢人了,他司雷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儿袭击了。他坐在一个饭店里喝闷酒,他说小屁孩你等着吧,我一定要你好看。
第二天老大说车子呢,他说老大明天吧,明天我一定把车子交到你手上。
老大摸了摸他的头,说司雷,你放心吧,那个小子的腿已经折了,哭得像死了娘似的,妈的,竟然敢惹咱兄弟,也不问问我们哥几个答不答应,下次他要再敢不识相,可不是断条腿这么简单。
这倒是令他感到愕然。
司雷是想教训那个小屁孩一顿,恨恨地教训他一顿,扇他的头,杵他的胸,揍他的屁股。但他没想给他那么严重的惩罚。男孩的腿断了,虽然他没看到,但他知道这一切肯定发生了,老大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就像上次说要给班主任点颜色,果真放学后老师就看到自己的车胎扁了,回到家自己的黑贝被毒死了一样。
司雷仿佛看见那个男孩就站在他的面前,然后喀嚓一声腿就断了。
他又独自在学校附近的“食为天”喝啤酒,不行,他决定向老大提出他的意见,他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早晚是会出事的。
你是不是不想跟大哥做了,老大问司雷,他停顿了一刻,说,是的,这样下去早晚会弄出事来。
好啊,老大坐在操场边上的一个铁架子上看着他一脸的决绝,用夹着烟的手指指他,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我兄弟,我也不是你大哥,不过我告诉你,你要交给我四百块钱,算是以前我对你的保护费,老子想买辆捷安特。
好,司雷说,我答应你,明天我就把钱给你拿来。
晚上的时候,他向妈妈撒了谎,司雷说我把同学新买的捷安特弄丢了,我要陪人家的钱。
妈妈问多少。
他说四百。
妈妈没说什么,从大衣里掏出几张大钞,数出四张递给他,说,以后记得小心些。
他躺在床上想着他们兄弟的关系马上就要破裂了,不知是难过还是得到了解脱,他看着天花板甚至想在明天向大哥道歉,他还是他的兄弟,他还是他的大哥,但他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做坏事了,可是他的话管用吗?他又想到了那个小男孩,想到了他无助的哭声,他求救的眼神,他断腿时撕心的疼痛,是的他不想这样,他司雷还没那么坏,他跟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只是想活得快乐些,他攥了攥手里的钱。
但第二天大哥接过他的钱哈哈笑了,他又把钱递到了司雷的手上。说你也太见外了,司雷,毕竟兄弟一场,这钱我不能要,你想走正道,大哥不阻止你,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麻烦还可以来找我,记住了,我还是你大哥。
那一刻,他热泪盈眶,司雷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退出组织的决定了。
后来他觉得应该把这四百块钱给那个断腿的男生,司雷站在那个男生的门口等他,只见他拄着拐,腿上打着石膏,绑着绷带,一只脚着地,一跳一跳地从教室里出来了。
你要干什么?男孩看到他站在教室门口明显吓了一跳。
司雷说这是四百块钱,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吧。不过你在后面给我的那一砖,我会一直记得的。
男孩见他是来道歉的,壮了壮胆,挺直了身子,说拿回你的钱吧,我爸爸已经报了警,我的腿不会就这么白折的,还有我告诉你,在背后给你一砖的人不是我,我的车子也没找回来,你知道吗?我恨你们。
没过几天司雷那几个兄弟都被学校开除了,临开除前在学校操场开了全校大会,校长讲了话。司雷站在人群里看到他的老大和几个兄弟们耷拉着脑袋,脖子上挂着个大牌子,牌子上用黑字写着他们各自的名字。开完会他的兄弟们被在场的警察抓走了。据说他们偷了很多东西,甚至是市电视台的录象设施,这些司雷是不知道的。
司雷没有进局子,他好象是和他们无关的,在这次事件里没有人提到他,司雷想,他是不是该庆幸提早和他们断绝了兄弟关系?
这就是司雷十五岁夏天里发生的事,但是他一直搞不明白是哪个狗日的在后面给了他一砖。
第二章 司雷第13节:你爱上她了?
司雷考高中的时候,是妈妈陪着他去的,天气很热,他有些紧张,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初中那三年都被蹉跎过去了。
小雷你别怕,有妈呢!妈妈用手绢擦一把司雷脸上的汗水。
你管什么用,你又不能替我去答题,他小声嘀咕着。
你不用担心,你的监考老师是我以前的同学,她会帮我们的,妈妈像只猫似的静悄悄地凑到他耳边笑着说。
出租车司机回过头来白了他们一眼,他妈妈抱歉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考不上学的话,也许只能去他爸爸的那个“猫尿厂”打工了,这是他最害怕的。
汽车曲曲折折地开到了那所高中,妈妈拉着司雷去了一个老师的办公室,他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妈妈说快叫刘阿姨。
司雷说刘阿姨好!
刘阿姨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头,小雷长这么高,我都认不出来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刘阿姨招呼他们坐下,忙着给他们倒水,把电扇调快。他的心里变得塌实了些,他看着这间布置的很精致的房间,地扫得很干净,房间里摆着很多花,电视上套着手织的白色套布,空气里还飘弥漫着空气清新剂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妈妈说小雷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你先进考场吧,我和你阿姨叙叙旧。
他点点头走了出来,他看见学生们忙忙碌碌地校园里穿梭着,有的聚到一起在商量这次的考试,他们个个表情严肃,司雷虽说有些害怕考试,但却不像他们那么紧张,紧张得看起来个个都像是去上生死战场一样。他只是有些迷惘。
他找到考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摆好一些必备的文具。临开考时他看见刘老师进来了,看见她他的心里就平静了许多,刘阿姨保佑我吧,让我能考上高中,千万别把我送进爸爸的猫尿厂,司雷在心里祈祷着。
发了卷子他就在那里等着,等刘阿姨把答案递到他手上,他就开始一阵狂抄。
考了五场,虽然监场老师换了又换,但总会出现一个给他递答案的老师。司雷觉得给他递答案的老师个个都像上帝的化身般,一次次把他绝望的境地里救赎出来。
司雷就是这样揣着一张的抄来的录取通知书迈进了高中的大门。
他在市二中上了一年高中,接着又转到了市一中读高二。市一中虽然离家较远,但那里是重点,妈妈说上重点高中才有希望考上大学。
司雷想,妈妈真好。
在市一中,司雷决定好好学习,但无奈落下的课程太多,很多门学科都听不太懂,起初他住在学校宿舍里,宿舍里的几个哥们都很好学,他和其中一个叫胡生的关系处得不错,胡生是他的上铺,也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更是他的同桌。
司雷的前桌是一个叫赵小末的女孩,其实他知道胡生喜欢赵小末,因为那天胡生讲了个笑话,结果赵小末轻易地就中了他的圈套。
后来胡生老是讲一些笑话,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让坐在后面的赵小末听到,胡生讲的时候老是不时地扫一眼赵小末,但赵小末却不再插嘴。胡生每次讲起笑话来,都变得滔滔不绝,简直是妙语如珠。
司雷私下问胡生,你爱上她了?
谁?我爱上谁了?
司雷说这可瞒不了我的感觉,瞧你,一讲起笑话来想象力还有口才变得出奇的好,那不是爱是什么?司雷打趣道,你要是不把握好,赵小末可就是我的了啊。
胡生被说得一阵脸红。
要说那个赵小末虽然脸上有浅浅的雀斑,但也不失为一位美女,因为她很白,病态的苍白让那些雀斑看起来很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凭添了几分味道。
那天司雷回了趟家,妈妈给的钱他提前花光了,回去之前没给家里打电话,他站在门口拿出钥匙伸进锁孔,竟然发现门被反锁了,那时他家里还没安门铃,他啪啪地拍了几下门环,等了足足有十多分钟,妈妈才慢腾腾地打开门。
妈妈说小雷学校那么远你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
他不说话,他冷冷地看着旁边那个衣冠不整有些手足无措的陌生男人。
噢,这是我以前的同事,我们、我们在谈以前厂子里的事情,那个厂子倒闭了但还拖欠着我们工资呢!……小雷,你快进来啊,怎么在门口傻站着。妈妈笑得有些勉强。
司雷站在那里说不用进去了,把钱给我就行了。
司雷拿上钱就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眼泪珠子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妈妈的形象像一座沙雕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瞬间崩塌。
第二章 司雷第14节:你小子又来桃花运了
司雷向着她走过去,司雷那一刻恨透了所有的女人,没有一个女人是纯洁的,所以他要报复她们。于是赵小末成了司雷对女人的憎恨、失望和报复的第一个牺牲品。
那时司雷刚在学校租了个单人房,集体宿舍里太吵了,尤其到了晚上唧唧歪歪得让人睡不着觉。司雷的单人房是个伙房的伙计租给他的,那个伙计住了十里开外的农村,最近刚结了婚,往家里跑得很欢。房子便宜但里面很脏也很乱,那个伙计的烂被褥、暖壶、脸盆什么的还没搬走。
他和赵小末在里面发生了第一次。他打开一扇紧闭的窄门,挤了进去,他在吱呀声里流连忘返,享受着报复带来的快感。赵小末并没有哭,他拧开灯,她竟然看着他微笑。
女人生来就是被征服的,女人就是贱。司雷在心里鄙视所有的女人。
两周后有一次体育课上,要进行一千米达标测试,本来司雷可以跑得很快的,但无奈那天天太热了,天一热跑起来浑身就会粘歪歪的。司雷一直一摇一晃地跑在队伍的尾巴尖上,但最后成绩一出来,他司雷竟然跑了个第二名。别人倒没人说什么,都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司雷觉得不对劲,他问是谁记的分,体育委员说是体育系毕业刚分到这里来的那个小妞,靠,你瞧她那肥扭扭的屁股,你小子又来桃花运了。
他看见那个人正在不远处冲着他笑,他向她走过去。
他向她走过去,就和她抱在自己那张肮脏的单人床上了,她是司雷的第二个牺牲品,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司雷觉得自己像一个精明的钓鱼者,精明到自己还没撒下鱼钩,一条条的鱼就聚集在他的周围了。
只是那晚碰上那个体育系的女生来例假,司雷一开灯,看到床单被弄脏了,妈的,真晦气!
当时恰巧晚自习上课铃声打响了,他们急匆匆地出去,司雷忘了把那张弄脏的床单收起来了。
晚自习后他去以前的宿舍喝啤酒,有个社友生日,社友说你小子活得可真是如鱼得水,妈的,我们班最漂亮最个性的赵小末都让你挂上了,赵小末可是个好女孩,你小子可别花心。接着那位社友端起一杯酒说要齐端,后来又自我打趣道,我们这几个还都是光杆和尚呢,操,寂寞难耐啊。哈哈哈,一群人笑起来,司雷也端起杯子假惺惺地笑,但他发现单单胡生没有笑,胡生表情尴尬地一仰脖子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光。
后来司雷又留下来跟社友打了一宿的扑克,第二天他脸也没洗就坐到了教室里,脑子发涨,眼皮子老是啪嗒啪嗒地往一起粘,一下课他就趴到桌子上睡一会儿,上课的时候胡生负责把他叫醒。
最后一堂自习课,被他沉沉地睡过去了,他竟然梦到了那个刚从体育院校毕业的女生,他梦到她缠着他去买一个戒指,他是不喜欢她的,他挑了个最便宜的给她,她试了试又嘟着嘴把它脱下来,她非要那个二百多的纹银的,司雷敷衍她说,你先戴着吧,有了钱我再给你换个那个纹银的。
他和她走出商场,恰巧碰见了赵小末,赵小末眼里含着泪转身就跑,他撇下那个体育系的女生,赶紧去追,他在后面追着,但赵小末的背影越来越小,他怎么也追不上,小末,小末,你别跑,我都追不上了……
……
胡生推醒他告诉他已经放学时,他抬头看见赵小末的座位空着,心中不免涌上一股失落。
他出去洗了把脸,然后去操场打了场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瞎画。那是个明晃晃的下午,他看着一大群蚂蚁从他的脚旁边走过,然后他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站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赵小末说你打得不错,累了吧,要水吗?她手里晃着的“娃哈哈”,在阳光下泛着碎银子的光,他站起来,然后肆无忌惮地看着赵小末的眼睛,那个下午赵小末穿着司雷为她买的一件真维丝连衣裙,风把她的裙子吹成一朵花的样子,赵小末看起来整个就真的变成了一朵花,一朵盛开的百合。
那一刻恍惚得如同梦境,司雷真想把赵小末抱在怀里,真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喜欢赵小末的。
第二章 司雷第15节:我怎么会得这种病?
赵小末再也无法给司雷原谅,她知道了他和别人上床的事,而那个搞体育的女生却一次又一次地送上门来,她急不可耐地拉司雷去他的单身宿舍,再啪地把灯按掉,这个比司雷大好几岁的女人需要司雷,就像鱼一刻也离不开水,她像一条银亮的鱼缠在司雷的身上,要把他的水分吸干。司雷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该怎样写,她于他还是个陌生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报复女人还是深深地陷入了女人的旋涡里。司雷看着黑暗里月光像叹息一样幽幽地洒进来,想着赵小末是真的不会给他原谅了。
司雷躲避着赵小末,他和后面的学生换过座位,因为在众人面前,赵小末对着他大声地说了句滚。
那句话让司雷觉得脸上无光,也让司雷逐渐清醒过来,他想也许自己不该去报复赵小末,她是无辜的。
后来司雷生病了,他去了一家中医院的男性科,墙上贴着各种被病毒侵蚀后的生殖器图案,红的、黄的、化了浓的、走了形的,看得令人翻胃。
我怎么会得这种病?司雷问。
那个性病科的大夫看着他的化验结果,头也不抬地说,这可要问问你自己了。
司雷忽然想到那个搞体育的女人,妈的,真该死,他在心里骂。
怎么治疗?
输液,扎针,不过你放心,这都是保密治疗,看你的样子,你应该还是个学生吧?
什么时候能好?
六七个疗程吧!大夫口气很轻松。
护士为他打了吊瓶,司雷坐在输液室里输液,输液室里坐满了人,男男女女,司雷看看他们,他们也便看看司雷,输完液,司雷又被叫到另一个窄小的房间里,一个年轻的女护士为他打了针抗生素。
那天司雷共花掉了五百块钱。
司雷走在街上,看着街上快乐的人们,他想他一直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分子,他和坐在输液室里的那些人一样,是见不得光的,灰色的,猥亵的。他走在街上是那么孤单和落寞,他真不知去哪里,他的眼前一直晃着那些性病科里挂着的那些图片上的生殖器,他觉得自己的前途就像墙上的那些生殖器一样在一点点被病毒侵蚀,一点点地溃烂。
那天临近中午时,司雷的老大到学校找到了司雷,老大的脸贴在司雷教室的窗玻璃上往里望,他的脸被玻璃挤成一个丑陋的平面,班里的很多人都转过头看着这个蛊惑仔一样的陌生人。
你怎么会想到来看看我,司雷说。
靠,想你小子了呗。他拍拍司雷的肩膀,还是那副德行。
他们到一个饭馆要了喝啤酒,坐下来,多少?司雷说。
七百吧,老大说以前我可没亏待过你,你知道的,我刚从里面出来,还找不到挣钱的门路。
司雷露出为难的神色说,我身上没现钱,我要找同学去借。
老大说好的,我等你。
司雷自从上次那次回家,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他妈妈把钱直接打到他的银行卡里,司雷跑到学校的自动取款机那里取出七百块钱来,再跑回那个小饭馆,把钱递到老大的手上,司雷想开口,老大拍了拍司雷的肩,说,兄弟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要钱。
司雷看着老大离开,他的卡里还剩三百块钱了,治疗需要的费用像巨大的磐石一样重重地压在司雷的身上,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司雷摸着自己头上当年留下的疤痕,想着时光流逝得真快,回过头来又想着自己的病该怎么治。
他付了二十三元的账,一个人走回自己的脏乱的房间里,这时有人敲门,他拉开门,是搞体育的那个女人,你他妈给我滚!司雷大叫一声,把一脸诧异的女人关在门外,从那天起那个女人再没有敲响过他的门,她消失在了他的门外,他们重新变成了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司雷关好窗子,拉上窗帘,将阳光拒绝于窗外。他绝望地仰面摔在自己的床上,他想他还是一个不能正视阳光的人。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孤立无援的。他想他可能会真的劫数难逃了,这种病痛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他要像灯芯一样奄奄一息了。
那天下午他爸爸接到司雷的电话很吃惊,他很少会想到他爸爸,更是很少给他打电话,司雷说喂,爸爸,我是小雷。他听到他爸爸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跟他爸爸说明天下午我想去你那里看看。然后将电话挂掉了。
第二章 司雷第16节:他得的其实是膀胱炎
入冬了,啤酒的销售进入了淡季。那天司雷穿了身干净的衣服,人也显得精神了些。办公室里没人,司雷从办公室出来,却在院子里看到了他爸爸,他看到爸爸的腐败肚小了不少,年华的刀刃在渐渐削去的他爸爸眼里的锐气。他爸爸在他的生活里一直扮演着一个自动提款机的角色,虽然有时这个角色是台后的。
他爸爸从来不会过问他的生活,只是在生活里给他拳头或者金钱。现在他甚至不再怪他爸爸了,也许他爸爸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他,是啊,除了他,爸爸还拥有什么呢?他想他爸爸以前对他态度恶劣一定是希望他争气些,长大了好接他的班,为他养老送终。
啤酒场看起来很空旷,一些运过来打算搞扩建但还没动工的砖,在院子里凌乱着,落魄地沾染上很多黄叶。
这时一片在空气中飘忽飘忽的泡桐叶子落在了司雷的头上,他爸爸给他捡掉了。
钱要省着花,现在的钱是越来越难挣了。
他甚至感到他爸爸在他面前说这些时的局促不安。
回来的路上司雷甚至觉得自己需要亲情了,那么多年了,他再一次感到他在淡薄的亲情面前是如此的饥渴。
司雷去了其他的一些医院也吃了大量的西药,还做了很多次诸如血液、尿液、前列腺液的检查,医生千人一面、众口一词地说他的情况很糟糕,建议输液,扎针,保密治疗。可治来治去他的症状却始终不见好转,后来他找了一个老中医,据说他包治百病,很多疑难杂症经过他妙手回春的手都可以痊愈。他在那里抓了几剂中药,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个沙锅,还买了个电炉子。但每次插上电熬药的时候,他都会被呛得掉下眼泪来,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他躲在与同学隔绝的逼仄而潮湿的职工宿舍里,闻着难闻的中药味,喝着难喝的黄药汤,而且还要等晚上把那些中药渣滓偷偷倒掉,还有绝不能让同学看到,要是同学们知道他在喝中药,指不准会把什么糟病安到他的身上去,每每想到这些,司雷都想到了放弃,放弃一切治疗,得过且过。
喝了那些中药司雷的症状明显减轻,但一停药那些症状马上又卷土重来,这让司雷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身上的钱越来越少,但眼前依然山重水复。司雷站在本市最大的一家甲级三等医院门口,他想如果这次依然治不好,无论如何我也不看了,他闭上眼睛祈祷了几秒钟,再睁开眼睛大踏步地走进去,据说在这里坐诊的主治医师是北京的,他找到她,在一系列司雷已做过很多次的检查后,还做了一个细菌培植的检查,所有的检查结果都表明他的体内并没有淋球菌存在,那个一个面目慈善中年的女医师告诉他,他得的其实是膀胱炎,属于膀胱上的毛细血管破裂,所以才会有尿血等症状。
女医师说你多大,叫什么名字?
司雷说我叫王林,21岁。
女医师动作麻利地为他开了药单,告诉他去二楼拿药,医生还说王林别怕,你吃了这些药就应该没事了,记得平时多喝水。
女医师还嘱咐他千万别讳疾忌医,也不要有病乱投医。司雷拼命地向坐在对面的医生点头,好像在他面前坐着的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那一刻,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告诉人家的是假名字了。
他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打开窗子,他看见在篮球场上奔跑的男生们,他们是那么年轻那么阳光,而他已经好久没有在操场上奔跑了,没有在阳光底下真实地流汗了,这些日子里,他变得虚弱,像一只病猫,而他现在又感觉到阳光的力量了。
他躺下来,阳光不太刺眼,从窗口射进来的细碎的阳光在空气中上下浮动,有的洒在他的身上,他看着无数个金黄的天使坠落在他的身上,他笑了。
第二章 司雷第17节:教室宿舍两点一线
司雷的病神奇地痊愈了,他的身体又充满了活力。他每天都会在教室里老老实实地呆着,他学着向别人微笑,他再也不想着去报复谁了,报复来报复去,最终陷入绝望的还是他自己。
他认真听讲,认真地作好听课笔记。
后来他回了一次家,他的妈妈正在院子里喷花,一株火红的蟹爪莲开得正盛。
妈妈看见司雷很高兴,她丢下喷水壶,赶紧去系围裙,包饺子吧,看我们小雷在学校整整瘦了一大轮下去,他妈妈露出心疼的眼神,又因为他回来了,马上便笑得像朵花似的。
司雷帮妈妈择菜,妈妈和面。
司雷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妈妈的背影说,妈妈,你要是不爱我爸,你们就离婚吧。
妈妈的手一下子静止在那里,说,小孩子别瞎说,我怎么会和你爸爸离婚呢。
司雷不说话了,司雷低下头择菜,他择的是茴香苗,上面有很多绿绿的菜青虫,司雷择得很细心。
你爸爸的厂子现在不景气,但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妈妈说,这样他倒经常回家了,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家。
他们包好饺子要下锅的时候,他爸爸正好回来了。
正好让我赶上了,他爸爸看到司雷在家,笑得很开心。
他们的笑足以让司雷迷惑好一阵子了,仿佛多年以来自己渴望的亲情一下子全罩到他身上来了。
这顿饺子司雷吃得很开心,电视里哇啦哇啦地播放着一场文艺晚会,气氛热闹得像过年一样。没有人说不开心的事,大家都说着今天的饺子好吃。
爸爸还问司雷,说小雷啊,你们学校里有什么的稀奇事,说出来听听。
司雷说学校能有什么稀奇事啊,教室宿舍两点一线,整个学校像闷葫芦似的。
说完一家人笑得很开心。
那年的高考,妈妈没能帮上司雷的忙,司雷考了三百五十三分,司雷得知后,很伤心。爸爸妈妈倒没责怪,说尽了力就行。
司雷说我要去复读,明年我一定好好考。
司雷复读的时候真的学得很卖力,在这里无须再赘述。
第二年他的分数长了一百多分,爸爸给他掏了四万块钱,他进了一所二流的大学,他爸爸很开心地请厂子里的所有职工喝酒吃饭,他爸爸的厂子也和韩国一家啤酒厂合作了,并且已经搞了扩建,现在又是炎夏,厂子办得红红火火的。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18节:妈,我不在这里上了
司雷迈进这所大学的门槛是带着极大热忱的,他觉得迈进了大学的大门,自己就和以前不同了,不再是以前的小混混,是个真正的文化人了,毕业了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大学生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司雷得意地想,大学生要是找不到工作,国家培养那么多大学生干啥?
司雷想着毕业时那些工作机会就会像下流星雨似的啪嗒啪嗒地望下掉,随便拣起一个都比进爸爸那个啤酒厂好上几百倍。
可是一天还没过完,司雷就发现大学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的,司雷读的是一所师范学校,当初司雷填报志愿的时候,一个在高中教学的亲戚建议他报考师范类学校,说毕业了好找工作,而当初司雷根本就没想报师范类学校意味着什么。
现在老师站在讲台上说以后在位的绝大多数都是做老师这一行的。老师把绝大多数几个字说得很有力度,让人不可置疑地认为除了个别几个弱智的不能拿到毕业证的糟学生当不上老师外,其他的都是青一色的老师。
老师的话,听得司雷打了个冷战。
老师?司雷想,如果我能做老师的话,那不是误人子弟吗?他真的没想过将来自己站在讲台上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只想着,毕业了就进工作岗位,至于干什么样的工作到时自己说了算,想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从来没想到迈进师范学校的大门,就已经把自己结结实实地绑到教育这棵大树上了。
在和同学的入学交流会上班主任老师还问了句,我们班有没有对我们这个学校感到不满意的或者说对自己所上的专业觉得不够理想的。
司雷啪地站起来,司雷说有。
老师说这样的情况每年都是有的,等一下我请几个你们的师兄师姐来和大家交流一下,他们以前进这个校门的时候也许也和大家一样有着某种的失落和茫然,但他们现在都成绩优秀,在很多次全校甚至全市同类学校的各项评比中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老师看了看讲桌上贴着的座次表说,司雷同学你先坐下吧。
后来真的来了几个上一届或者上两届的学生,一个个昂首挺胸胸有成竹的走进来,他们自己带着凳子,像来访的上级领导一样坐到学生中间。
他们有几个代表站到台上去说,记得有一个说,我以前老是说方言,老是发尖音。现在好了,我说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再也没有人说我发尖音了……呃……他沉思片刻,想了想下面该说些什么,但好象没想到在这个学校还学到了其他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他支支吾吾了几秒钟,说了句,我上了这所学校才知道学习普通话的重要性,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是必须要说好普通话的,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校园里到处贴着学习普通话的标语,可见学好普通话是多么的重要。
说完他就赶紧去拉坐在下面的同学,继续讲在这个学校里能学到多少多少的知识。
司雷越听越失望,尤其那个同学说,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是必须说好普通话的……,那句话简直像钢针一样刺到了司雷的心里,司雷绝望地想,难道除了教师就不能再干点别的吗?
其实司雷也不是觉得教师不好,教师的确是一个光荣的职业,桃李满天下的职业,而且教师这一行业也算是当今少见的几个铁饭碗之一。
但司雷苦恼的是依他的性格,他不是能端得稳这个铁饭碗的料儿。
他问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比他大一届的师兄,在这里出来的将来都是老师么?
恩,一般都是吧。
可是我不喜欢当老师。
我也不喜欢,师兄忽然笑了,像找到了知音,他拍拍司雷的肩膀,这不是离毕业还远吗?别想那么多!
半个多小时后,同学们又用热烈的掌声把这些师兄师姐们送走了,尽管大家的掌声很热烈,但司雷想在他们中间肯定还有一些也是对老师这个职业心存恐惧,对这个学校心存失望的,因为他站起来的时候,有几个学生小声附和了他的观点。
他又问了问他的同桌,你喜欢当老师吗?
喜欢,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同桌说。
哦?司雷显然很吃惊。
你以为一个在编的人民教师是谁想当就当的吗?同桌抬起厚重的眼镜说,毕业了,我们最多去私立学校代课,一个月拿那么三四百块钱。不过我爸爸有关系,到时可以为我争取个指标帮我转正,到时铁饭碗就端上了,老师工资发得及时,假期又多,你说,当老师有哪点不好?
同桌扫了司雷一眼继续说,不过要是没钱没门路的话,出去了只能当个代课的,一辈子就那么当下去了。
司雷跑出去,他站在电话厅旁把电话卡插进去给家里打电话,妈,我不在这里上了,什么烂学校啊。
妈妈说,可是我们的钱已经交了啊。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19节:又遇到了司雷
可以再要回来吗?我还想去复读,明年考个更好的。
交了就要不回来了,再说你要是明年考得还不如今年好怎么办,我听新闻里说明年的高考题将增加难度。
妈妈的话一下子泄了司雷想复读的气。
妈妈说,小雷,你先在那里上吧,再过一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你要是过三个月还是觉得实在呆不下去的话,咱再想办法。
司雷挂下电话,眼前一片黑暗。
后来学校为新生开了欢迎典礼,一些领导在台上讲了话,讲得下面的学生昏昏欲睡,只好不断地嗑瓜子,喝饮料,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看着领导开始总结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大家以为他要讲完了,忽然他又冒出个我再补充两句。每个领导都爱补充两句,这样便让学生在几度失望后再次转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同学们强打起精神是因为领导讲完话,礼堂要放场电影,终于等到领导们一个个讲完了,整个下午也只剩下一个尾巴了,放的是一部有些岁数的片子,叫《巧奔妙逃》,司雷认出主演里面一个是演小品的黄宏,还有一个是三国演义里演司马懿的那个老家伙。
那部片子是部抗战片,司雷不知道那天是不是纪念抗战胜利多少多少周年的日子才播放这部影片的,但那部影片真的很搞笑,没有战争的血腥场面,几个手无寸铁的群众就把日本鬼子耍得团团转了,一个日本长官要把中国农民的弹花弓当作乐器拿到日本去演奏,整部电影看起来不像战争片,更像一部情节喜剧。比刚才领导们的谈话生动多了。大家顷刻间变得精神抖擞,都在聚精会神地看。
一直到影片结束,灯亮了,礼堂里亮堂堂的,大家鱼贯而出,司雷挤出来,他要往教室里走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学生好象是赵小末,他揉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正是赵小末。
他觉得身上一紧,他没去打招呼,他甚至害怕赵小末会回头看到他,他知道赵小末是不会给他原谅的。
其实赵小末在看《巧奔妙逃》之前就看到司雷了,她想不到自己复读一年,依然能在这里遇到他,她是不会上去跟他打招呼的,她自然不会原谅他。
时间再久些,赵小末知道司雷是中文系四班的学生,而她是中文系一班的,两个教室中间隔着两个班。
赵小末曾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她从那个大专学校退学以后,有一个去她家造访的远门亲戚问赵小末你怎么不去读书了,赵小末说那个大专太烂,我不想去了。
那你有何打算?那个亲戚问。
一句话就把当时的赵小末打闷了,妈妈也这么问过她。可赵小末还真没想过她要去做什么,她又能去做什么。看来她必须要思考这个棘人的问题了,赵小末低着头,不语。
亲戚走后,赵小末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茫然,她想要从头开始做个好女孩了,但是谁会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那天赵小末失眠了,夜变得特别漫长,仿佛有意来怜悯赵小末,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反省一下自己。
几天后,那个远方亲戚打来了电话,是妈妈去接的。赵小末看到妈妈的脸立刻由阴转晴,她招着手让赵小末过去接。
赵小末拿起话筒说了声喂,那边便说小末啊,你姨夫办着一个高考补习班,如果你愿意复读一年明年再考,你现在就可以来学校报道上课,这是自己办的学校(赵小末现在才知道她叫那个登门造访的远方亲戚是该叫阿姨的),所以学杂费你不必顾虑,放心来学习吧,争取明年考上个好学校。
噢,赵小末应了一声,把电话挂掉了。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妈妈听说后乐得花枝乱颤。
赵小末想天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掉下来馅饼呢?难道真的是老天怜悯自己?或者干脆这个馅饼就是个陷阱,等着赵小末掉进去。算了,赵小末想是个陷阱也要往里面跳了,反正现在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赵小末去那个学校是在十月,十月的天气还是很闷热,赵小末带着自己的行李卷,觉得自己像个逃兵。
汽车在公路上奔驰,赵小末想着自己伤痛的过往,已被自己抛在汽车起始点上,她看着窗外的景物呼啦啦地过去。
赵小末觉得自己离过去是越来越远了。
赵小末觉得自己那一刻都要飞起来了。
但经过一年秉烛夜读的日子,她赵小末竟然在这所学校里又遇到了司雷,本来她就对这所学校有着诸多的抱怨,现在竟然又遇到了司雷,她觉得以前的那些伤痛全又回到她身上了,自己依然没有逃出苍凉命运的手掌。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0节:赵小末喜欢上了写东西
她虽然还是很恨司雷,但又觉得无从恨起,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浸染在命运里的每一个人在生命的洪流里都会遇到很多把始料未及防不胜防的刀子,就像海里的暗礁,每天出海打渔的渔夫无论怎么躲,总有一天会碰上它,它总会颠覆你,把你划得伤痕累累。而你又不能不谨小慎微地活着。
她觉得司雷就是她生命里的一把刀子,胡生是另一把,她们都曾割伤过她,胡生离她远了,但司雷竟然又被她遇上了,世界可真小,遇上了司雷,她心底的旧伤就开始隐隐作痛。
她尽量不和司雷打照面,看到他了就先躲一边去,司雷几次看到她,也都把头低得很低。
无耻的人,你还知道什么是羞愧吗?赵小末在心里骂他。
报中文系是因为赵小末喜欢上了写东西,她在复读的时候就喜欢写东西了,日记一样的,记录自己散乱的心情。但上了中文系赵小末才知道其实中文系也并不是她所想象的,妙趣横生的。相反那些文学史文学概论听起来枯燥得要命。
中文系的学生可以在图书馆一次借两本文学书,一本专业书,这是在所有的专业里一次借书最多的,赵小末对中文系的这一优势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借很多的书,有的会认真地看完,有的随便翻一下就还回去再借新的。
书中的世界让她神往,她喜欢苏童,喜欢残雪,喜欢王安忆,有时也看当时正流行的两个网络作家安妮宝贝和痞子蔡。
她记得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虽然最后是悲剧,但赵小末是不会像陪着她身边的路词一样边看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眼泪,她看的是这本小说的语言,是拖沓反复但又是极其诙谐的,这样的文字,让她觉得轻松。
路词说小末你真是铁石心肠,我看以后谁会爱上你。
赵小末不说话,赵小末只是笑。
看完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赵小末又去找痞子蔡的其他著作,《爱尔兰的咖啡》让赵小末极其失望,一次次重复那句没什么意义的话,那种故作姿态的小资情调让赵小末看不下去。
那你看安妮宝贝的吧,路词说我想,她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要不然不会每篇小说都写得充满绝望和疼痛,根本就不考虑我们这些善良读者的承受能力。看她的也许能刺痛你麻痹的神经。
安妮宝贝的确让赵小末感到疼痛,里面的人物和情节甚至让赵小末想到她自己,读安妮宝贝的东西会深深地触痛赵小末,因此读安妮宝贝赵小末总是怀着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往往是读到一半便拿回图书馆还掉了,她不敢去看故事的结局,因为人物总是在安妮宝贝的笔下被一种叫宿命的东西弄得遍体鳞伤。
赵小末宁愿去看苏童和残雪,他们描写的疼痛是模糊而不确定的,是遥远的,看他们的东西,更像是看一场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无声电影,所有人物的命运是和她赵小末牵扯不到一起的。
每次看着赵小末借来安妮宝贝的书然后又匆匆还回去,路词便以为她又看不下去了,路词便说,最流行的两个作家你都看不下去,看来真的没什么能打动你的了,我想你以后也别去借书了,还是自己写书好了。
赵小末煞有介事地坐在书桌前,赵小末说,写就写,谁怕谁。
赵小末第一篇稿子的内容写的是一个叫杏子的女孩,她不是她父亲亲生的,她不知道谁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在家里倍受父亲的虐待,后来她爱上了邻居家的一个男孩,男孩很爱她,她把一切都给了男孩,后来十六岁的杏子怀孕了,她不敢告诉妈妈,她和爱她的男孩不停地跑步,企图把孩子跑掉,但一直没有成功,后来她从一个山坡上滚下去,肚子硌到一块石头上,孩子就掉了。后来杏子的母亲跟别人私奔了,她母亲在杏子熟睡的时候把杏子摇醒,她告诉杏子她要跟着她的亲生父亲走了,她母亲说真是很对不起她,杏子很困,她听着妈妈的话,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她觉得这也许是场梦吧,但她醒来的早晨,妈妈的确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杏子跟着她父亲,干很多的活,后来她生病了,肺结核,当时的肺结核还是不治之症,她怕传染给她爱的男孩,她不让他去看她,杏子就在不久后的一个早晨死掉了,她死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赵小末讲给路词听,路词说小末你怎么想的都是悲剧,可怜的孩子,路词一边说着一边舔着一个紫色的冰激凌甜筒,你不能写一些温暖人的爱情故事吗?
赵小末不跟她说了,路词说好了,好了,逗你玩的,你写吧,这准是个好看的小说。
赵小末写完以后觉得自己整个都虚脱了似的,杏子死了,赵小末觉得自己也跟着她一起死掉了。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1节:以后再敢碰他一下小心我剡了你
她决定把这篇小说投到《新一代文学》去,《新一代文学》当时对读者承诺如果能在投稿的信封上贴一个他们杂志的投稿标志,无论稿子是否刊用都会在两个半月后就能得到回复。她们学校的阅览室正好有《新一代文学》这本杂志,赵小末拉着路词去阅览室,让路词打掩护,她偷偷撕下了一枚投稿标志。
但她的稿子还是泥牛入海了。
三个月过去后,赵小末打电话去问,说我写的一篇稿子你们收到了没?
人家说什么稿子,这里每天收到的稿子很多,如果用了你的稿子一定会和你联系的。
赵小末说你们不是承诺每信必复的吗?
我们说的每信必复是说我们用了你的稿子就一定会给你回复的,没用你的稿子也就不必回复了,你说是不是?
扯你妈的淡。赵小末说。
电话那头说哎我说你这人怎么……
这边的赵小末已经摔下了电话。
路词睁大着眼睛看着赵小末说,小末你不仅铁石心肠,而且你还会说脏话,骂人。
赵小末没好气地说,我会的事情多了。
(三)
赵小末到“红番茄”的时候看见路词早已经笑成了一朵花,旁边的刘函却一脸尴尬。路词拍着她身边的一个椅子说小末你快来,快坐到我跟前来。路词她们要的是一个啤酒鸭,啤酒鸭正在锅里沸腾着,显然是在等着她。
赵小末坐下来笑着问,今天这个餐馆大酬宾?看把你笑得嘴巴裂到后脑勺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路词手里的汤勺把盘子敲得叮当响,她说是刘函刚才说的话把她逗乐了。
刘函?赵小末看了看刘函说,他不像是个会说笑话的人啊。
路词说我刚才问刘函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到了河里,你会先去救哪个?
赵小末又扫了刘函一眼,说,瞧他那样儿,是一定先去救你吧。
路词说最可笑的不是这个,我问刘函,我说为什么先救我不去救你妈,刘函说他妈会游泳,先让她在里面游着玩吧。
路词说着笑得比刚才更欢了。
好了,我们开吃吧,再煮就老了,不好吃了,刘函红着脸建议道。
赵小末那天穿了身新连衣裙,素色的,她把纸巾铺到自己的腿上,吃得小心翼翼。
路词大口大口地吃着,把调料弄得满嘴都是,赵小末说看你馋的,像在吃刘函的肉一样。
路词说就是就是,我吃得就是他。
本系的一个叫程亮的的男生和几个外系的在角落里喝酒,个个喝得像红眼兔子似的,赵小末无意瞥了他们一眼,那个程亮竟然朝这边走过来了,眼睛浸着血丝,说话的时候凑得很近,酒气喷到赵小末的脸上,赵小末闻到了他嘴里的酒臭味,往后退了退。
程亮说,才女过去喝一口吧。
赵小末忙摆手说,不了不了,我不会喝酒。
就一口,意思意思。
我真的不会喝。
但程亮拉住赵小末就往他们那桌上拖,赵小末用力挣扎了几下没争脱程亮大钳子一样的手。
路词赶紧碰了碰刘函让他上前,但他却迟迟疑疑。
你干什么你,你干什么你,路词叫着冲上前去掰程亮的手,却被程亮一把推开了,这时刘函才赶紧起身去扶路词。
赵小末还在挣扎着企图脱身,这时一只大手一下子把程亮的手掰开了,赵小末一看,此人竟是司雷。
程亮愣了一下,包括赵小末也一下子愣在那里。
程亮是认识司雷的,但还是问了句,妈的,你是谁?管你屁事。
司雷用手指戳着程亮的头,你他妈给我听好了,赵小末是我女朋友,你要是以后再敢碰他一下,小心我剡了你。
赵小末走上前去,给了司雷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即她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就走,她甚至没有看愣在那里的司雷第二眼。路词赶紧追了出去。
司雷也从“红番茄”里出来了,在后面看着赵小末,路词回头看到了他,但他没有跟上来,犹犹疑疑地站在那里。
小末你没事吧?我算看清楚刘函那个人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和他一刀两断,路词扯一下赵小末的胳膊说,小末你没事吧。
赵小末说没事。
路词说你怎么没给我提起过你交了男朋友,他刚才帮你,你为什么要打他呢?真是奇怪,不过那个男生可真够帅的,是中文系四班的吧,你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赵小末冷着脸只管走,不说话。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2节:我妈妈现在反悔了
本来这次是赵小末请客的,她在北京一家杂志上发了篇散文,全校都贴出大字报通报表扬了她,说赵小末同学利用业余时间积极进行文学创作,某某作品刊登在了国家级杂志某某某上,希望大家积极向她学习。
赵小末说路词叫上你的男朋友我们去“红番茄”吃啤酒鸭去,我请客!她跑到宿舍换了件新裙子,谁知道竟遇上这档子事,把整个好事都给搅黄了。
路词一直在向赵小末赔不是,赵小末说我不怪刘函真的,他倒真是个老实人。
路词把嘴嘟得老高,才不,他滑得要命,如果是我遇上那样的人,他肯定也不会上前的,胆小鬼,我要他干吗?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百无一用是书生。
路词见赵小末不说话,就问,那个男生叫什么啊,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你的男朋友了,他长得好有型,要是刘函赶上他一半就好了。她摇着赵小末的胳膊说你说说嘛,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赵小末说我不认识他。
十岁的赵小末撒着欢地在路上颠儿颠儿地跑着,她的汗流了满脸,太阳灼灼地洒着光,透过密密的树叶,落了一地班班驳驳的碎银子,赵小末几乎要唱起歌来了,她穿着一件橙黄色的连衣裙,阳光在她的裙子上变成一个个滚动着的亮亮的光点。路的那头,舅舅在那棵大槐树下等着她呢!
赵小末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舅舅,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爸爸冷不丁地站在了赵小末的身后,爸爸说都教过你了,小末,不要再叫舅舅,叫爸爸。
舅舅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他放下赵小末,他站起来,说,姐夫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妈妈说赵城,你胡说什么?
爸爸说我胡说什么,你们心里最清楚。
赵小末站在那里,她的脸上还挂着汗珠,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
那次赵小末一进屋,看见舅舅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舅舅的脸上还挂着令她讨厌的笑。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逼视着舅舅的眼睛。
妈妈说小末,你怎么能和你舅舅这么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赵小末说他不是我亲舅舅。
舅舅见此情形说,那我就不打搅了,我先走了。
妈妈说别走,现在都中午了,吃了饭再走。
舅舅还是决意要走,妈妈便拿起桌子上的钱,往舅舅的手里塞,说家里还有钱,我不是每月还拿着几百块钱的工资吗?足够我们花的了,晓晓身体又不好,我还没去看过他呢,你还是拿回去吧!
舅舅说姐,我那里真不缺钱花,小末上大学要花钱,你的心脏又不好,你先收起来吧,什么时候真的宽裕了,再还我也不迟。
赵小末在看电视,舅舅走的时候,她根本就没起身。
妈妈回到屋子里说小末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你忘了你舅舅小时候对你多好!什么亲舅舅不亲舅舅的,你舅舅比亲舅舅都亲,学校都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赵小末不说话了,拿起遥控器换台。
赵小末回学校的时候,妈妈说有时间你去你阿姨那里看看,你阿姨家离你们学校又不远,你去的时候给小孩子买些东西,你复读的时候要不是你姨夫,我们至少要花二千块钱的学杂费。
那次赵小末买了几排小孩子喝的哇哈哈酸奶,还提了两只大香瓜。
阿姨家住在一个逼仄而曲曲折折的胡同里,赵小末问了好几户人家才打听到。姨夫去学校了,阿姨果真抱着个小孩子,阿姨很热情地接待了她,说你来了,我就高兴,你还拿什么东西!赵小末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她注意到阿姨家的沙发上坐着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但可惜的是少了一条腿,好象手也有些毛病,看起来总是伸不直。阿姨看见赵小末在看着他,便说他是我三儿子叫小兵,别看他手脚有些不利索,他能骑自行车,乒乓球打得也很好,和你是同年。
阿姨还说本来上次我去你家里就是想……
赵小末打断她的话,赵小末说没什么事我还是回学校吧。
阿姨拉着小末的胳膊说别走,等你姨夫回来,我们包饺子吃。
但赵小末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那个狭窄的胡同。
赵小末没有回学校,她坐上车又返回了家里,接着又回到阿姨那里,阿姨看见赵小末脸上马上堆起笑容,说刚才都不让你走了,你偏要走,你姨夫已经回来了,我们包饺子吧。
赵小末当着他们一家人的面儿啪地把二千块钱拍到了桌子上。我是还你们钱来的。赵小末说。
阿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凶神恶煞似的,你这闺女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你妈妈答应的。
我妈妈现在反悔了,她还不想二千块钱把她的女儿卖出去。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3节:我想我们重新开始
赵小末第二次走出那条胡同的时候,觉得那条胡同真是难走,又弯又长又窄。很多瓦片都露出尖尖的角,把脚硌得生疼。
……
赵小末说妈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妈妈的眼里含着泪,我也没答应她,再说你阿姨并没有说她儿子是个瘸子,她只说和你是同年,人长得也不错,让我考虑考虑……
赵小末说,舅舅这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的,你也不要再收他的钱。
……
赵小末站在满是枯叶的路边,风掀着她单薄的衣裳,赵小末抽泣起来,行人从她的身边走过,赵小末瘦小的身体在冷风里微微颤抖着,很无助,天空很灰,白杨树的枝干光秃秃的,很苍白。
……
赵小末晚上给妈妈打电话,赵小末说妈,这次我在杂志发了两篇稿子,收到了三百块钱的稿费,还有这次期末考试我考了第三名,再加上我发文章加上的三个学分,我拿了八百块钱的奖学金,我把一千块钱寄到你们学校了,你记得查收。
赵小末说以后我不再向家里要钱了,我打工养活我自己。
赵小末听着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哽咽了,放下电话,赵小末长出了口气,天气很冷了,法国泡桐的枝桠上有很多银亮亮的树挂,在寒风里叮当作响。赵小末用热气哈了一下手,大步走开了,她觉得自己的脚步走得很轻松。
(五)
从三个细节上可以看出路词和刘函已经和好了,第一,她接电话的声音又变得充满柔情蜜意;第二,她的腕子上多了一块路词一直想得到的表盘镶着宝石的金雀手表;第三,她的随身听里多了一盘她最喜欢的歌手梁永琪的《新鲜》。
我们的爱最新鲜保留原味,赵小末发现这句歌词经常挂在路词的嘴边。
赵小末坐在路词身边说,是你身上的哪一点那么吸引刘函呢,赵小末不怀好意地看着路词鼓鼓的胸部。她附到路词的耳边小声说了句:是不是所有的男生都喜欢胸部大的女生?
路词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红番茄,她皱着鼻子,拳头雨点一样打在赵小末的背上:你坏你坏你坏……
这天赵小末听见电话铃声刚刚响起,就已经像块磁石般把路词吸了过去。
赵小末听见很嗲的一声喂,但这次路词的声音很快又变得正常化,小末,找你的。她拿着听筒看着赵小末。
冯娜和刘明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路词的肩说,怎么白浪费了感情不是,是不是又想你的那位刘帅哥了。
路词笑着说哪有我才不会想他哩。
赵小末拿着听筒说喂。
小末,我是司雷,赵小末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很大,我在操场等你,你下来一下吧。
赵小末说我、我很忙,在做文学概论的作业呢!
这时路词忽然凑到听筒旁大喊了一声,她没有做作业,正等着帅哥给她打电话呢。
赵小末推了路词一把,说我真的没时间。
你下来一下吧,我就说几句话。
事先经路词介绍冯娜和刘明早已注意到中文系四班的司雷了,赵小末挂下听筒,三个姐妹就都凑过来强烈要求赵小末去赴约。路词甚至摆出一种万分沉醉的表情来,说哇那么帅,那么有型的帅哥,小末你还等什么,快去吧,你不去,不知有多少狂蜂浪蝶追着赶着想去呢!
赵小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们三个强行推出了宿舍。
赵小末边下楼边想,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不是很恨他吗?我那时不是恨得甚至想把他生吞活剥了吗?我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接电话的时候不干脆骂他一顿,然后再绝情的摔掉电话。我为什么要默不作声态度模棱两可呢,我为什么要给司雷一个机会呢。
赵小末决定不去见他,她想出了宿舍楼的门口,她就向教室里走。
但她刚从宿舍楼走出去就看见司雷站在下面等着了,那天阳光耀眼,她看见几年前熟悉的司雷,穿着一身白得有些耀眼的衬衫,七分短裤,有些高,有些瘦,和记忆里几年前的样子无法进行对接。赵小末站在他的面前,甚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司雷说我们去操场走走吧。
赵小末听见三楼的窗口路词她们的嘻嘻哈哈声。
司雷走在赵小末的旁边甚至有些不自然,赵小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司雷说也没什么事。
赵小末说没什么事你找我干什么,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说着她停下脚步。
司雷说小末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想、我想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会一直对你好的。
赵小末说省省吧你,你以为我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啊,你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恐怕你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吧。赵小末说,我要去教室做作业了,你请便吧。刚迈了几步,赵小末忽然又转过头来说,还有,我不是你女朋友,别再在别人面前瞎说。
赵小末丢下司雷坐到了教室里,她打开文学概论的作业,她看着那道题的题目:举例说明小说分类的相对性。赵小末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像雨后从泥地里纷纷爬出来的蚯蚓,争先恐后,又乱作一团,根本就没心思作题。
她把书啪嗒又合上了。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4节:十三封情书
司雷端坐在电脑前,右手熟练地移动着鼠标,左手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按出“扫荡腿”“飞沙走石”等绝招,屏幕里的妖怪应声倒下。他是“大侠山庄”掌门人。现实里他沉默寡言,但一到了电脑游戏里便变得一呼百应,甚至不断有人要加入他的帮会,司雷说好的你等等,他把对方的名字写到一个类似电话本的本子上,本子上面密密匝匝地挤满了各个成员的个人资料和以及纪律委员、战斗组组长之类的职务分配。
司雷爱上了这样的游戏,这样的游戏让他变得充实。
他讨厌他所学的课程,讨厌老师站到讲台上一个个心不在焉睡眠不足的样子,甚至有的老师比学生还昏昏欲睡。
而电脑里的世界丰富多彩,除了玩游戏还可以看看电影,聊聊天什么的。司雷喜欢和陌生人聊天,说些百无聊赖的话,因为在虚拟的世界里对谁也造不成切身的伤害。
司雷的时间很多都浪费在了电脑上。
并且学校的课很少,下午一般是没有正课的。好象也没人在意他上不上下午的自习,好象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他想从刚开始他站起来说他不喜欢这所学校起,班主任老师已经把他拉到班级的黑名单里了,可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了。
下午和晚上,除了泡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里,司雷一般都在宿舍。
宿舍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场所,尤其在晚上,每天要开上几个小时的例会。会议一般由宿舍老大来主持,内容主要是怎样才能追上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一大学必修课。
老大说过不了英语四级计算机二级这些都不要紧,要是追女孩这一门课程,在大学这四年时间里都没能过关,那太丢人了,那干脆就别活着了,老大说得激情澎湃,老大一把推开宿舍的后门说,跳到宿舍后面的那条臭水沟里淹死算了。
老大号召大家互相探讨泡妞大法。这次老大已经疯狂向全系的十三名女生发起了强势进攻,这十三名女生里甚至还有刚迈进校门的大一的小学妹。
老大还想老牛吃嫩草啊。林果揶揄他。
靠,什么叫嫩草?什么叫老牛?老大我还是纯真处男一个呢,老大瘪着嘴,怎么会老牛?
老大费了一个晚上写了一封长达十页的情书,然后动用大家一个人帮他抄三份。
司雷、林果和李华纷纷叫苦不迭,老大说抄吧,抄了我请大家去餐厅吃炸鸡腿,大家一听有鸡腿可吃,便立刻变得精神抖擞。
终于十三封情书顺利脱产,老大一封封送了出去。
老大喜气洋洋地等着回音,他们坐在餐厅里,老大张着血盆大口哈哈大笑着,他说估计他物色的十三位美女马上都要向他投怀送抱了,林果大口地扯着鸡腿,说老大这么厉害以前就没有到手的?
老大说当然有了,一次英语系的一个美女和我坐在操场边上,眼看就看泡上了,老大忽然垂下了眼说,可是她却看见我下面起反应了,她微启朱唇,骂了声流氓就跑掉了,哎,我都没脸见人家了,老大把头低得差点塞到裤裆里。
哈哈哈哈,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林果说没关系的老大,这次就算没有美女主动撞进你的天罗地网,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再写的对吧,美女最怕帅哥的感情攻势了,我还愿意帮大哥抄情书。
司雷和李华纷纷附和,我们也愿意为大哥效劳。
你小子放屁,老大用鸡腿指着林果的头,什么叫这次就算没有?什么叫以后再?这十三个是我浪费了七节自习课千挑万选出来的绝顶美女,老大用力地攥了攥手里的鸡腿,这次起码要抓住一个。
还有你们两个,老大看看司雷,又看看李华,你们不是想抄情书,是还想吃鸡腿吧?
可过了好几天,老大一直都是灰头土脸的,看来这次的网又是白撒了,那封情书没有打动十三位美女中的任何一位。
老大一脸无辜地在宿舍里暴走:看来“江湖”上盛传的“女人的容貌和智商成反比”这条定律是假的。
老大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整个晚上都不说什么话,林果说老大,我认为情书不在乎它的长短,而在乎它是不是精辟,在我抄情书的过程中发现,你写的情书里面有很多话是可有可无的,遇上一些没有耐心的美女,就算你后面的能打动她,也不起任何作用了,因为她根本没看完就丢掉了。依我看来,情书最好是写的短小精湛,带着我们中文系的特色。
老大还是不说话,叹气叹的像死了老子似的。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5节:中文系四班第一大帅哥
林果说为了活跃一下气愤,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林果端坐在床上摆好演讲者的姿势,说有一对夫妻,他们把做那种事说成是洗衣服,这也是他们的联络暗号。一天他们吵架了,好几天都没有和好,一天丈夫叫来女儿,说告诉你妈妈,爸爸有衣服要洗了。女儿就跑过去告诉妈妈,我爸爸说有脏衣服要洗了。妈妈说,告诉你爸爸洗衣机坏了。女儿又跑到他爸爸那里说,我妈妈说洗衣机坏了。她爸爸很不开心。后来妈妈觉得不应该对老公这么不讲情意,就把女儿叫来说,去,告诉你爸爸洗衣机现在已经修好了。不一会儿,女儿又跑回来了说,妈妈,我爸爸说他已经自己用手搓好了。
哈哈哈哈哈,大家笑得床板都颤颤微微咯咯吱吱的。
林果忽然止住笑,眼珠子一转,说那天我看见李华躲在厕所里偷偷用手搓衣服。
哈哈哈,老大突然笑得更响了。
你、你说什么?李华觉得脸上说不过去了,腾地从床上蹿了起来。
林果说李华你激动什么啊,再说了,你的衣服不都是自己洗的么?
老大说咦,林果开个玩笑,你小子脸红什么,你不会真的经常躲在厕所里偷偷……那个……搓衣服……吧?
老大说我又发现了一条“江湖”定律是假的。
林果说,老大你说的是哪条。
老大说就是那条:自古才女少美貌。
林果说何以见得。
老大说比如中文系一班的那个赵小末,长得那么漂亮,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才女,今天我在餐厅门口又看到表扬她的大牌子了,老大用手比划着那个牌子是何其之大,上面赵小末发表的文章以及杂志的数目是何其之多。
老大说我下一个追求的目标就是赵小末。
林果说你少来吧,听说那个赵小末对任何男生都不来电的,呵呵,林果笑了两声说,搞不好是个性冷淡。
啪的一声响,老大和林果都被吓了一跳。
老大说司雷,他妈的饭盆招你惹你了,干吗摔得像死了爹似的。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去追赵小末。
老大说哇哈哈,你小子是吃醋了啊。我们可以互相竞争啊,谁的本事大,赵小末就是谁的,行了吧,谁也别他妈让谁。
司雷啪地把门关上出去了。
老大说别理他,我们来写一封情书吧,你说赵小末喜欢什么样的情书呢?
才女当然喜欢诗情画意的那种了,林果的手里正翻着本疯狂英语,有了,我们把这上面的英文情歌翻译过来就行了,言简意赅,别人也看不出来是抄别人的,这才够特别。
靠,就这么办!
司雷坐在电脑前,他的心思没在游戏上,不到几分钟自己就光荣牺牲了,司雷退出来聊了一会儿天,聊了也没有多久,好友在线的没几个,司雷和她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几句,一点共同话题也找不到,只好从电子阅览室里走了出来。
他决定去找赵小末,可是见了她说什么呢?说赵小末你要小心现在已经有一个大色狼盯上你了?万一赵小末说你就是最大的色狼那该怎么办?
不管了,说就说吧,他觉得那一刻,他应该保护赵小末。
他刚上教学楼,就碰见了赵小末,赵小末风风火火地朝他走过来,啪地把一封信砸到了他的脸上,姓司的,你无聊不无聊啊,还玩这样的把戏!
赵小末扬长而去。
司雷拣起那封信,看见了老大牛爬似的熟悉的字迹。
为什么鸟儿突然出现
在你每次来到的时候
像我一样,它们渴望
靠近你
为什么星星陨落
在你每次走开的时候
像我一样,它们渴望
靠近你
在你出生的那天
天使聚在一起
决定来一次梦想成真
他们在你的黑发中洒下月影
在你清澈的眼中投下星光
为此全校的男生
到处围着你转
像我一样,他们渴望
靠近你
署名:中文系四班第一大帅哥
司雷看出这封伪劣的情书是抄他书架上的那本疯狂英语上的,卡朋特的一首英文歌,老大只是把金发改成了黑发,湛蓝改成了清澈,全镇改成了全校,女孩改成了男生……司雷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
司雷推开宿舍的门正听到老大在抱怨。妈的,他对林果说,那封情书让我同学是塞到赵小末的课桌里了,但糟糕的是我竟然忘了署上我的名字。
哈哈,林果说不会吧,我把它翻译得那么优美!
老大抬头看见司雷进来了,司雷说呵呵这就叫着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6节:那一刻她发现她是需要爱情的
路词说小末,你的名字又上了外面的展牌了。
小末哦了一声,甚至头都没抬一下,她在看一个叫小薏的女人写的《蓝指甲》。看了一回儿,赵小末扔下书,靠在枕头上,把大拇指按住太阳穴,两个中指压在眼睛上做眼睛保健操。
赵小末想起她第一次发表文章的时候,天天都跑到学校外面的书亭里去看样刊来了没有,因为她不确定编辑部是不是会寄样刊给她。
十二月份的杂志,十月下旬赵小末每次去书亭,都会留意那本叫《学生》的杂志。
第十二月期的《学生》什么时候来?同样的一句话赵小末前前后后问了书亭老板四五次。
还好书亭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人,他说你放心吧,十二期的《学生》我会给你留一本的。
说话算话啊,你一定给我留一本,那本杂志对我至关重要。
书亭老板看着她微笑。
那一刻,赵小末甚至想和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个中年男人拉勾上吊,她太想看到那本载着她的文章、散发着好闻的油墨香的杂志了。
直到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天空下着小雨,赵小末和路词一人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在学校附近闲逛。经过那个书亭时,赵小末忽然看到那本第十二期的《学生》杂志已经摆到书亭的橱窗里了,杂志鲜艳的封面照亮了赵小末的眼睛,赵小末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她把手里的冰糖葫芦塞给路词就兴冲冲的跑过去了,她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大胡子老板说,呵呵,我说了会给你留着的。
赵小末急忙掏了钱把那本第十二期的《学生》拿在手里,她甚至不敢撕开外面包装着的那一曾塑料纸,她怕打开的一刹那,她的文章会嗖的一声飞走了,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令人难过了。
赵小末捧着那本杂志回了宿舍,她的头发都被打湿了,但她全然不顾。
路词说你打开啊,好让我们看看我们的大作家的文章变成铅字是什么样子的。
赵小末从怀里拿出那本杂志,书皮被她揣得变成皱皱的了。赵小末心疼地摩挲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把杂志从塑料套袋子里取出来。
她的手都有些神经质的颤抖了,她翻开目录页,啊!五十四页,第五十四页是她赵小末写的《玫瑰女孩的春天》,哈哈,这真是太令人高兴了,真的有我的文章!
路词说编辑部不是早通知你有了吗?看把你乐的。
但亲眼看到才万无一失啊。赵小末乐得想跳舞。
冯娜和刘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你看我们的冷美人一发表文章变得这么像个小孩子了……
而现在文章越来发表的越多,赵小末渐渐没有了起初的那种兴奋,发文章已经像收到朋友的信一样普通寻常了。
但写作却让赵小末的性格渐渐变得温和了,其实是路词的一句话提醒了她,路词曾经说,小末你就不能写一些温暖人的爱情故事吗?你看杂志上登的都是那些,那样的文章大家才爱看嘛!
赵小末写着她幻想中的爱情故事,写着温馨感人的情节,只是有时侯她会问自己,现实当中真的有这样美好的爱情吗?还是自己在骗自己。
赵小末有一天甚至梦见了司雷,她梦见司雷在给她讲笑话,他撩一下赵小末耳后的头发,弄得赵小末心痒痒的,司雷给赵小末讲他自己编的蹩脚的笑话,赵小末一直在笑啊笑的,她还梦见司雷站在她们宿舍楼的门口那里等着她,那天的阳光很好,赵小末仰着头看司雷,司雷有些高,有些瘦,穿着一件白得有些耀眼的衬衫,他在看着赵小末笑,赵小末说你不是说在操场上等着我吗?司雷笑着说,我等不及就先过来了,司雷一把揽住赵小末,赵小末笑着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肩很温暖。
赵小末醒来发现泪湿了枕头。天还没亮,赵小末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想,从前是自己一直生活在阴霾里,还是自己对生活里的亮光视而不见?
赵小末那一刻发现,她是需要爱情的。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7节:赵小末班里开始值周
第二天赵小末班里开始值周,赵小末被分到了男生宿舍区,那天他们这些值周生把男生宿舍的前前后后都打扫了一遍,打扫的时候男生总是冲在前面,好象赶着去遮丑一般,干得很卖力。男生宿舍后面的夹道里真是脏得要命,简直是惨不忍睹,赵小末看见他们班的男生抬着一大筐垃圾从她身边走过去,垃圾筐堆着满满的烂纸、苹果核、大宝瓶、甚至还有脏内裤,女生们一个个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清扫完毕,就开始检查宿舍,男生宿舍也是一大景观,但大多数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脏乱不说,最要命的是很多宿舍里面简直臭不可闻。
最差的是311宿舍,右边上铺的那个学生竟然不叠被子,刘老师说小末,去看看他是谁,把他的名字记到本子上。
赵小末一撩脏被褥,床架的标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司雷。
赵小末没说话,把司雷记到了本子上。
从一楼检查到五楼,整个上午马上也要过完了。
回到宿管办公室,宿管处的那个刘老师说,你们中间谁写的字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路词说小末写的字好,我们班的板报就是她写的。
刘老师说小末那你来写吧,把今天的优秀宿舍和不达标的宿舍写到小黑板上,挂出去。
赵小末写好后,摆到了外面,优秀宿舍有六个,不达标的有三个,不达标个人里面有司雷的名字。
路词看着司雷的名字小声说司雷不是你的那个大帅哥吗?帅哥是不是都很懒的。
不是,小个子男生胡朋飞说,帅哥都把时间用在梳头打褚哩泡妹妹上了,哪顾得上叠被子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刘老师说小末处对象了啊,那个司雷长得挺帅,就是太懒,太邋遢,经常不叠被子。
赵小末说哪有的事,我们是高中同学,不怎么熟的。
到了晚上,值周的学生还要上每层楼去检查,看看是不是有学生留在宿舍,不去上自习。其实宿舍是允许学生滞留的,但一定要登记上名字,那样出了什么事的话起码知道人在哪里。
赵小末敲311的门时,里面说等等等等,半分钟后门开了,开门的是司雷,司雷的头上蒙着块毛巾,头发还在滴着水。
路词说怎么,不请我们几个美女进去坐坐啊。
司雷说请进请进,边说边拖了几个椅子出来。
路词说你怎么不去上课。
自习没什么好上的,司雷说,教室比宿舍里要乱多了。
赵小末没坐,她把司雷的名字记到本子上说我们走吧。
司雷在旁边一直想说点什么,但吞吞吐吐地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检查完毕,赵小末她们一行人回到一楼宿管部办公室。大家坐在那里顿觉无聊,于是几个男生开始讲张震的鬼故事,什么人骨头扫耙啊,厕所里的灯啊,死亡胡同啊,听得女生一个个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别讲啦,路词大声抗议道,再讲我就不敢回宿舍了。
冯娜说你怕什么,你有你的刘帅哥护驾呢,冯娜瞅了瞅刘明说,嘴角扫过一丝笑容,我们就惨了。
路词说刘函那个胆小鬼不提也罢,见了鬼八成比我叫得还惨。
赵小末说,说得像真事似的,哪里有鬼啊,好了我们讲笑话吧,路词你不是很会讲笑话吗?你讲一个吧。
好啊,路词讲个笑话吧,大家随声附和着。
路词清了清嗓子说好吧,我想想,啊,有了,大家听好了,有一个老太太是精神病人,她老喜欢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蹲在一个角落里,半天都不动一动。有一个医生走过去问她在干什么,她也不回答。
医院院长为了给那位医生言传身教,他也穿了一件褐色的大衣,他说你看好了,这样才能了解精神病人在想些什么,才能对症施医。
院长走过去,像那个老太太一样蹲下去……
路词还没说完,大家异口同声说了句,你也是只香菇啊!
坐在角落里的张红喜说,靠,听了一百遍的老笑话了,有点创意好不好?
路词说我不讲了,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你们讲吧。说完路词拿起电话,给女生宿舍的值班室打电话,她用内线和刘函煲电话粥。
赵小末在看那本还没看完的《蓝指甲》,刘明塞上耳机听黄磊的《橘子红了》,冯娜在用毛线在织一个椅子坐垫,几个男生凑到一起打升级。
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8节:不准在楼道里裸奔
赵小末说上课时间不准上宿舍,那个男生说我进去换件衣裳,马上就出来。
刘老师说让他进来吧,说楮良你又要去打球啊。
赵小末打开锁,男生冲赵小末笑笑。
刘老师说小末你把他的名字记上吧,赵小末拿出登记学生名字的本子,把他的名字记上去了,男生拉开窗子,脑袋探到里面来,看着赵小末写。
男生说中文系就是中文系,以前值周的学生没有一个能写对我名字的,他抬起头,美女你叫什么?
刘老师说去,快换你的衣服去,我要锁门了。
楮良这才怏怏的离开。
其实赵小末会写他的名字是因为楮良几乎天天上宿舍评比中的差生“光荣榜”,赵小末几乎每天要把他的名字抄一遍。
楮良很快就下来了,穿了身“愤怒的公牛”,远远看上去,整个人像只野地里的番茄
他出去后,赵小末过去把门子锁上了,楮良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又回过头来,冲着赵小末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大声地问,美女,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晚上赵小末和刘老师几个人去检查宿舍,上到四楼的时候,看见一个全裸的男生趿拉着拖鞋,从走廊里啪嗒啪嗒地跑过去,路词啊地尖叫了一声。
刘老师敲开413的门,楮良已经穿上了背心短裤,刘老师说楮良你不能注意一点公众道德,看不到我们值周的很多都是女生吗?
楮良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说,能、能,下次一定注意,关键是我们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坏了,我才跑到415去洗的,都坏了很久了,但一直没人来修。
刘老师说维修工今天还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去下面登记了?
楮良把嘴一撇,这还要登记啊?
她们一行人下来后晚自习也要下了,刘老师坐在椅子上轻轻摇头叹气,刘老师说小末你在黑板上写上一个大大的“注意”。
注意什么?赵小末问。
“注意:下面写:不准在楼道里裸奔。
几个女生扑哧地笑出声来。
赵小末把大大的“注意”拿出去,摆到了显眼的位置。
放学回来的学生都停下来看,看完后笑着离开,大概是在想到底是谁做了这么件有伤风化的糗事。
这时忽然有个人跑下来说,刘老师三楼在打架呢。
谁在打架?刘老师放下手里的茶杯。
一个中文系的,一个体育系的。
刘老师她们跑到三楼的时候,两个男生已经不打了,赵小末看到楮良的鼻子还在往下滴血。
司雷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刘老师:为什么要打架?。
楮良指着司雷:是他先动手的。
司雷:他说你们一个值周生的坏话。
楮良:我说赵小末是美女这算什么坏话吗?真是笑话。
司雷:你还说别的了?
楮良:操,那管你屁事?
刘老师:别说脏话。
司雷:赵小末是我女朋友。
赵小末啪地把《蓝指甲》摔到司雷的脸上,谁是你女朋友?我不是你女朋友。
楮良:哈哈,出笑话了吧,一看你就是个自作多情的主儿!
赵小末觉得太没面子了,让那么多人看自己的笑话,她噔噔噔地跑下楼去。
路词也追下来了,手里拿着赵小末的《蓝指甲》,说楮良那种人,教训他一顿也是应该的,瞧他那邋邋遢遢的样子,看见就恶心。路词把那本《蓝指甲》放到桌子上说,司雷对你那么好,你都没动心过?别怪我多嘴,现在肯为女朋友两肋插刀的男人也不是很多的,小末,你可真是个铁石心肠!
赵小末没好气地说你觉得他好你去找他得了。
路词说可惜我已经有刘函了,本姑娘我是很专一的。
值周结束后的一个周日,赵小末坐在血液中心的一个输液室里,一名护士将一个针管插到赵小末手臂的血管里,赵小末看见红色的液体一点点地流进血袋里。袋子里面的红色越来越多,赵小末的脸上渐渐浮起微笑。
赵小末走在血液中心黑黑的走廊里,她来到一个小窗口,把单子递进去,再接回来几张钞票,赵小末一只手折好钱然后塞到裤兜里,她的另一只手上还贴着白色的胶布。
赵小末走出去,走廊的尽头有亮光。赵小末听见自己心底里的声音,我谁的钱也不要,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
赵小末走出血液中心,外面的阳光照得她眼睛发黑。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29节:胃里一下子变空了
司雷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可以找我,我有钱的。
赵小末不知道怎么在这里也会遇见他,赵小末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我干什么,我是你什么人哪!但说着说着,赵小末觉得自己的头很晕,眼很沉,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恍惚惚的。
司雷说你坐到我的单车后架上来吧。
赵小末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扶到了自行车的后架上,她靠在一个人温暖的背上,她环抱住他的腰,觉得很安全,很可靠。赵小末看见车子在两边都是绿树的大路上飞驰,那种细碎的温暖让她想起小时侯。
司雷说小末你别去做家教了,那个男人是个变态。
赵小末觉得司雷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司雷的衬衣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温柔地抚摩着赵小末的脸,赵小末没有睁开眼,阳光太亮了,她像一只在阳台晒太阳的猫,变得懒洋洋的。
自行车骑到学校附近的时候,赵小末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地变得软绵绵的,差点崴了她的脚,脸色苍白的赵小末在阳光下眯着眼,用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你先走吧。
司雷又重复了一遍说你别去楮良舅舅家去当家教了,他是个变态。
司雷蹬上车子走了,赵小末发现学校的甬路变得很长,并且坑坑洼洼的。
赵小末到二楼餐厅要了两个汉堡包,一个大芝麻球,一大杯酸奶,一杯苹果汁,她不停地吃啊喝啊,塞得嘴里满满的。
赵小末那天去给小亮做家教的时候,是个下雨天,赵小末没有骑车子,撑了把伞步行去了,从学校到小亮家要四、五里的路程,赵小末走了整整半个小时。
赵小末给小亮补习英语,讲完课,一个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小亮你出去玩会儿吧,男人说。
小亮抱起一个足球屁颠屁颠地去玩了。
男人说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小亮的成绩进步得很快,男人说着,抓住赵小末的手把两张人民币塞到赵小末的手里。
赵小末挣脱他的手,叔叔,你不是前两天已经给我工钱了吗?
叔叔是舍不得你这么辛苦,看你这么瘦,也应该加强一下营养了,男人发出很恶心的笑声,他的脸朝着赵小末的胸部靠过来。
男人的笑让赵小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小末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把那两张薄薄的钞票投到男人的脸上,落荒而逃。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赵小末跑到离男人家很远的一棵大树下,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衣服被淋得水湿,她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前额上。
她把伞忘在男人家里了。
……
赵小末走出餐厅,是学生午休的时间,她在学校凄清的路上走着,她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噎得她不时出现要呕吐的迹象,终于她跑到一棵泡桐树下,大口地吐了起来,她吐啊吐得,胃里一下子变空了。
赵小末无知无觉地走着,太阳很大,好象在赵小末的头顶挂着,把她的头照得晕晕的。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30节:赵小末终于和司雷走到一起了
311宿舍的门被敲响,司雷打开门,是一个陌生的男生。
你叫司雷吗?男生看着司雷问。
是。
下面有个女生找你。
好的,谢谢。
司雷穿上T恤衫,噔噔噔地跑下楼去。
赵小末正在楼下走来走去,校园里的广播站里播着一首歌,歌词和旋律都很简单:
我该不该穿那件花衣裳去等你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有些俗气
我是不是应该忘掉过去的经历
……
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忧郁
我能不能把我的手放进你手里
……
嘿你看风景多美丽
从没留意
和你在一起看着你
没有头绪
……
赵小末的脑子里一下子闪出多年前看的一个MTV,屏幕上一个没有歌星风范的女孩子托着一个苹果,用心地唱着歌,任由镜头拉来推去。背后的花絮说这个女孩子本是一个明星公司的办公文员,突然问老板她能不能唱点什么,于是老板找到这首歌,也没什么难度,让她随便唱唱,却流行起来了。
赵小末忘记了这首歌的歌名。反而记得这个女孩子的名字:马格(她的脑袋总是用来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最好用。是因为女孩的衣服上有格子么?)。
赵小末听着这首歌,鞋子趿着地上的一个小纸片,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在等司雷,脑子里老是想些无关紧要的事,那首歌还在继续着,提琴摇曳,小女孩在不断呢喃。
小末,司雷说。
噢,赵小末一下子从幻想中走出来,她看看司雷说,我们去操场走走吧。
你、你找我有事吗?司雷紧追几步赶上赵小末说。
赵小末走着走着,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司雷,你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会对我好的,对不对。
司雷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小末。
你反悔说过那样的话了,是吗?
没,没有。司雷望着篮球场上的正在比赛的几个学生。
司雷想不到赵小末会来找他,他更想不到,赵小末会告诉他,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他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一样,他没奢望着会得到她的原谅,只是尽自己所能的去保护她,因为在年幼无知的岁月里,他带给她的伤害是无法用时间来缝合的。
赵小末一下拉住了司雷的手,司雷却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赵小末说,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每天晚上你能不能打电话跟我说声晚安。赵小末说,其他女孩子有的我也要有。
好的,你说什么都好。
赵小末终于和司雷走到一起了。
这在311宿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妈的,赶到我前面去了。老大抱怨着,真是没有天理啊,你说我哪里比你小子差,赵小末那么精明的一美女怎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司雷走过去打开壁橱说,对了,老大,今天化学系的一个女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说着,司雷拿出来一袋绿色的毛线来,里面还插着一张老大写的贺卡,司雷说,那个女生让我告诉你,她不会织椅子坐垫,你还是找别人吧。
苍天无眼啊,为什么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却屡次受挫。老大像战场上光荣牺牲的战士一样直挺挺地躺到了床上。
林果说,别灰心老大,这叫好事多磨,说不准更多的美女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你呢。
是啊,是啊,李华说,不过这次司雷是逃不掉了,泡上了妹妹,一定要请客的对不对?
对对,林果说,我举双手双脚表示最强烈的赞成。
老大说靠,这次我要吃你小子的鸡腿了。
311的四个成员打的一路开到了红番茄。司雷敞开怀坐下,说吃什么吧,自己点。
林果说红烧鲤鱼、京酱肉丝;老大叫嚣着给我上一只最大的鸡;李华说我就要一个腰果虾仁。司雷最后又要了一个苜蓿肉,要了个鸡蛋羹。服务员一个个摆上来,弄了满满一桌子。
啪啪啪,几个人先齐端了几杯。
老大扯下来一个鸡腿,发泄怨气似的大口啃着,嘴里还嚷着,我啃,我啃你小子的鸡腿。
林果红着眼睛阴险地笑着说,老大,鸡腿是要上的不是要吃的。
只有李华还是一贯地少言少语。
老大又灌了几杯后开始哇哇大吐,渐得到处都是,司雷抬着脚躲闪着,老大吐出来的酒气开始在那个小小的包间里弥漫开来。
于是司雷说要去一趟厕所,借机溜了出来,外面的太阳很大,照得司雷的头也晕乎乎的,司雷走进一个逼仄的公共厕所里,里面到处都是尿液,很脏,司雷要踮起脚尖小心地站着,以防一双新鞋子染上尿渍。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31节: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
司雷看着一股黄色带着臊气的液体畅快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排出来,划着优美的弧度,掉落在粪坑深处,发出空旷的响声。司雷看着被尿液撑起的尿道口,这里还能排出其他的东西呢!司雷想,人真是充满欲望的动物。司雷想着然后用手指弹掉上面残留的最后一滴尿液,然后把那截软耷耷的东西塞回了裤裆里。
司雷走出来,在外面的阴凉处站了十几分钟。
司雷迈进红番茄的时候,老大正在拿着牙签剔着牙,林果说我也要上厕所,李华说我也去。
老大看着司雷说,他妈的,我一定要泡上一个,我要是泡不上我就不姓刘,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司雷说,没什么是我们老大办不到的。
林果和李华很快就回来了,洒了泡尿,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大家又坐到一起,又是喝水,又是吃菜的,后来还要了二斤水饺。地上老大吐出来的东西和散发出来的气味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三个人的胃口。
司雷坐在那里,看着老大,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他一直搞不明白,他们的刘大怎么可以忍着一直不上厕所的。
后来司雷结账埋单。一百零二块,老板说拿一百好了,你们经常来了。司雷扔给老板一张一百大钞,老大又跑到柜台后面的架子上了拿了盒桂花烟,老板开了开口,但没说什么。
李华爱上了班里一个叫许雅丽的女生,许雅丽长得虽然不算太漂亮,但在美女资源尤其贫瘠的中文系四班也算得上的矮个子里的将军了,并且许雅丽特别有女人味,遇到不顺心的事就爱抹眼泪儿,李华说就是她的哭吸引了他,他爱极了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许雅丽是好学生,每门功课都学得特别好,司雷林果和他们的老大都经常借许雅丽的作业抄,单单李华不借,他喜欢坐在许雅丽后面默默地注视她,许雅丽回过头来借别人个橡皮什么的,目光碰到李华,李华的脸就会红。李华是个极爱脸红的男生。
老大说喜欢她就应该主动出击,女孩子都是等着人追的。老大说女孩子都喜欢被人追,即使她的心里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她最终也会跟追她的这个人,也就是说在爱和被爱之间,女孩子往往会选择被爱,女孩子的虚荣心和那份公主式的骄傲往往会控制她的情感取向。
老大给李华上课,但李华却没把他的话放到心上,李华悄悄地跟司雷说,老大看起来像个爱情博士似的,其实一点都没实战经验,大学都快三年了还不是一个女孩子也没追上?李华说司雷我就信你,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让许雅丽成为我女朋友。
司雷说也许老大说得有道理,女孩子就是喜欢被追求,你不主动点是不行的。
但李华好象还是没采取任何行动,那时侯正在放着一部《金粉世家》的电视连续剧,很多女生都特别喜欢看,当然像许雅丽那样感情细腻的女孩更是一集也舍不得落下。
每次吃了晚饭,李华都会跑到教室里陪着许雅丽看完两集《金粉世家》,李华看得特别仔细,他老是巴望着哪天许雅丽因为什么事情落下了两集,那样他可以给她讲,但许雅丽每次都坐在教室里,虽然李华没有等到给许雅丽讲电视剧情的机会,但他还是很满足的,因为毕竟可以坐在她的斜对面,她看电视时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李华说有时候他觉得坐在她身后就是幸福了,尽管在他心里去牵牵她的手,亲亲她的脸蛋,甚至是梦里对她最隐秘赤裸的生理需求会不时冒出来强烈地折磨他一次。
后来有一天,老大兴高采烈地回宿舍了,妈的,他说,总算解决了一下欲望,妈的,我算知道水管憋得太久了会憋出问题来的,彻底释放一下浑身舒畅。
林果说老大你……?
老大把食指竖在嘴唇的中间,然后轻声说,我去找小姐了。
哦,宿舍里发出一阵唏嘘声。
哦什么哦,很干净的,并且带着套,还怕什么。老大说,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他妈的爽,像团棉花似的垫在身下……
哦,林果说老大什么时候带我也去享受享受吧。
老大说行,不就五十块钱嘛,能让自己彻底的爽一次,何乐而不为呢!末了,老大又说李华三弟,大哥奉劝你一句,如果你屡受挫折,就要学会及时行乐,人生苦短哪!
李华坐在床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老大说哈哈,那你就对许雅丽主动出击吧。老大把最后两个字用一种很古怪的声调说出来,惹得林果一阵大笑。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32节:你衬衣的扣子扣错了
司雷和赵小末一直相处得很好,像是人生的第一次恋爱一样,司雷每天会端着饭盆在赵小末的宿舍楼或者班门口等她,晚上会打了电话向赵小末说了晚安才乖乖睡觉。虽然司雷不是特别帅,虽然赵小末不是特别温柔,但他们的爱却是令很多人嫉妒的。
老大和林果爱上了到校外去拈花惹草,期末考试时,老大两门专业课红灯高挂,李华也挂了一门古代文学史。
那个成绩是老大打电话问老师的,当时还没公布,老大提了一些礼物跑到老师家去了,老大回来和其余三个社友说妈的,你不知道古代文学史的家多么难找,在他妈桥西的五一路,住的偏僻不算,房子也跟难民营似的,文学史他老婆隆重接见了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保准你能过关。
老大说后来我又找了毛泽东思想概论老师,妈的,这次又在桥东,哎,不过你别看他那糟样,女儿长得倒是真水灵,真想上去咬她一口。
林果没去找老师,林果说补考一科需要二十块钱,你买的礼物最少超过了二百元,至于吗?
老大说呵呵是啊,你小子真会算帐,我爱面子嘛!
成绩出来后的确老大门门都过了,古代文学史和毛泽东概论的成绩都超过了八十分。
那次司雷和李华也门门都过了,并且成绩还不错,但后来班里发展党员,311宿舍就他们的老大成了预备党员。司雷和李华倒没说什么,但林果却觉得心理很不平衡,老大没在宿舍的时候,林果说靠,凭条件,他哪里比得上你们两个,要不是这次我挂了一科,我也比他强。
我们宿舍无论是谁我们都该高兴得对不对,大家都是兄弟嘛!司雷笑着说。
坐在床上的李华也抬起头来说,是啊,谁都一样。
林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搔了搔头,说,也是也是,大家都是兄弟。
但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司雷也在想,为什么自己就没被发展成预备党员呢,凭学习,凭在班里的人缘,凭在各种活动中的表现,自己哪里比老大差呢?司雷在床上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然后听见有人下床的声音,司雷知道是李华,这些日子他老是半夜跑到后面的阳台上去,一次司雷上厕所看到他问他怎么还不睡,李华说天太热睡不着,但那天司雷记得明明下雨了的,天一点也不热。
十几分钟后林果回来了,趿拉拖鞋的声音,上床的声音,踩床板的咯吱声,司雷听起来觉得惊天动地,脑子清醒得要命。
后来司雷想起老大的爸爸和他们的班主任是老同学,并且老大平时和那些党支部成员的关系走得也比较近,这才觉得老大成为预备党员这件事的确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睡吧,睡吧,司雷告诉自己,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查兔子,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第二天司雷睁开眼,早操的铃声早已打响,他赶紧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漱好口,就冲出去了,在走廊里,他边走边把外套往身上套,催人的哨子响得很极,生活是忙碌的。司雷走到操场的时候,她看见赵小末在冲着他笑,他以为自己的头发很乱,因为他昨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肯定把头发弄得很糟糕,他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但发现赵小末还在看着他笑,他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做完操他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餐,赵小末拿着他的饭盒,吃什么都是赵小末帮他选的,那天他们喝着豆浆吃着油条,司雷忽然抬起头来说,刚才你怎么老是冲着我笑,是不是我的头发很乱?
赵小末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司雷咬了一口油条。
赵小末说,没什么,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笑。
司雷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头,我就知道你是个小坏蛋。
赵小末说每天早晨,我都能看到你,脸上有着新鲜的阳光,离我那么近触手可及,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司雷不说话了,有些羞赧地低着头,他没想到赵小末竟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赵小末说不过我笑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司雷说那是为什么啊。
赵小末说你衬衣的扣子扣错了。
司雷低头看了一下,可不是,每一个扣子都扣错了位置,他还站在操场上做了十五分钟的早操,肯定好多人都看到了,这次真是糗大了。
司雷坐在教室里还是觉得心情难得地好,他坐在那里忍不住偷笑,但怕别人看见,会认为自己很傻,他抬起头,看见李华的眼睛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许雅丽。许雅丽笑笑,李华也会笑笑。平时也是这样的,如果许雅丽不开心一天,李华也会条件反射似的不开心一整天。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36节:老大得了性病
那天晚上,李华说许雅丽明天要生日了,我该送什么好呢,大家帮我出出主义吧。
老大说送玫瑰最好了,女孩最喜欢玫瑰了。
林果说是啊,最好再找一个浪漫的酒吧,弄个烛光晚餐什么的,到时你提什么要求,我想她也一定会同意的。
李华的家庭条件是宿舍里四个人中间最差的,老大他们两个的意见于李华来讲自然是不可取的。
李华说司雷你说我给她什么好呢?
司雷说我也不懂,他想了想说,哎?小玩意儿也不错,女孩子喜欢小玩意儿。
是啊,李华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我就送她一个小玩意儿吧,你说送个瓷器的储钱罐怎么样啊?
老大说靠,那像生日礼物吗?
李华不说话了。
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买个什么生日礼物。
但第二天,经许雅丽宿舍的赵小敏透露,李华送了一把墙上挂的大扇子给许雅丽。赵小敏还说当时李华站在她们宿舍楼下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她跑到阳台上来,李华说小敏啊,你们宿舍的许雅丽在不在,你叫她下来一下。
赵小敏你等等啊,她转身回宿舍了。
等了一下,许雅丽从楼上下来了,赵小敏又跑到了阳台上去看,赵小敏说因为离得远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好象也没说多少话,他们两个站在楼下,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李华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忽然他从背后拿出一把扇子递到许雅丽的手上就赶紧跑开了。
赵小敏说这么纯情的男孩子现在也真难找。
林果向大家学这些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李华端着杯子不住地喝水,脸部严重充血。
林果说我还问赵小敏了,我说许雅丽有没有把我们李华的扇子挂到墙上啊,你猜赵小敏怎么说,赵小敏说许雅丽把他送的扇子扔到衣柜上面去了,根本就没挂到墙上。
老大说李华,你小子傻逼啊,入冬了你送把大扇子想扇死人家啊。
李华没说话,啪地一声碰上门出去了。
老大和林果嘿嘿地贼笑了几声,林果说这小子八成又去陪他的许妹妹看《金粉世家》去了,还真他妈痴情。
冬天到来的时候,老大已经成了一名正式的共产党员,但却经常跑到外面的大医院去看病,拿了很多外用的和内服的药回来,他经常把药保管得很好,谁也看不到他吃的是什么药,那种外用药虽然摆在他的书架上,但装在一个大塑料瓶子里的,瓶子上面光溜溜的,什么标签也没有,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老大每天晚上都要跑到厕所里去抹药。
老大没在宿舍的时候,林果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大得了性病,他喜欢上了一个“小姐”,所以后来的几次就没带套,就得了那种病。
司雷说,操,这种事可不能瞎说。
林果说我怎么会瞎说,你们爱信不信。我经常和他在一起我什么不知道啊,是他亲口告诉我他有好几次没带套的,林果说靠,他妈的还共产党员呢,真不知道他哪点配当一名共产党员。
李华坐在自己的床上,他从来不爱发表自己的意见。
冬天过去一半的时候,老大就不再吃药抹药了,又开始和林果去校外闲逛,大把大把地挥霍着大好的青春年华。
李华还没有追上许雅丽,他们之间还是那么朦朦胧胧着,暧昧不清着。
司雷和赵小末还是快乐地在一起,他很疼赵小末,他的钱都交给赵小末保管。每天他都会向赵小末说晚安,像在弥补着自己以前的过失。每个星期六的晚上他还会和赵小末去学校的大礼堂看一场电影,他们喜欢坐在最后排,在黑暗里司雷会握着她的手。
第三章 大学情事第37节:李华果真没上厕所
有一次演了部老片子,《红河谷》,男主角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赵小末浑身一颤,司雷便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司雷的手干燥而温暖。
看完电影,他们躲在学校的光秃秃的紫丁香树下接吻,天气很冷了,树叶上都结上了霜,但他们两个人的心却都是温暖的。
世界就是这样的,心里有了阳光,冬天也是暖的,如果心里没有阳光,即使炎夏也会是冰冷彻骨的。
时间一转,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许雅丽被外班的一个男生追上了,那天司雷回到宿舍,看见一个酒瓶碎在地上,李华喝得酩酊大醉,斜躺在床上,头探到外面,吐了很多,把宿舍弄得酒气熏天。
老大回来后说我没说错吧,女孩子就是一块热豆腐,你要是不下手快点,她就凉了。
林果说不是吧老大,好象是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吧。
老大说靠,你小子懂个屁啊。
司雷说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林果说是啊,小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许雅丽那根小黄苗啊。
一连几天李华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他上课的时候不再看许雅丽了,把头低得很低,也不去看黑板,或许他的心真的像《金粉世家》的歌里唱的那样已经在灿烂青春中死去了。
许雅丽每天被一个男生叫出去,那个男生长得跟敦煌壁画似的,但据说他老爸是市教育局局长,许雅丽是他上大学以来到手的第三个女朋友。
每当许雅丽像一只小鸟一样,乍着翅膀飞向教室门口的时候,李华的表情看起来都很痛苦。
林果在宿舍劝李华,兄弟啊,别把她放心上,鲜花都是用来插到牛粪上的。
靠,你小子什么意思?老大瞪了林果一眼,其时老大刚刚成功俘获了一只文秘班的小孔雀。
林果说,我是说局长那儿子是牛粪,也没说你什么啊,老大。
大家都笑了,但李华还是霜打的茄子般闷闷不乐的。
半夜的时候,司雷忽然被惊醒,他又听到李华悄悄起床的声响,下床的声音,趿拉鞋子的声音,轻手轻脚地拉开后门再把门子带上的声音。
司雷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想探李华个究竟,他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透过后门的细小空隙望过去,李华正背对着司雷,细微的月光把他的背照得幽幽的,裤衩褪到了小腿上,李华果真没上厕所,他的手在前面动作着。
司雷知道他在干什么,操,司雷,嘟囔了一句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38节:你、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赵小末去了司雷家,那天刚好司雷的爸爸到长春出差去了,司雷的妈妈很热情地接待了赵小末,肉、鲤鱼、各种蔬菜弄了丰盛的一大桌。因为是第一次去司雷家,赵小末显得很矜持,吃得很少,端端正正地坐着,司雷的妈妈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
吃完了饭,司雷的妈妈去收拾碗筷,赵小末赶紧去帮忙,你去坐着吧,看会儿电视,吃点水果,我自己就行了,司雷的妈妈满脸堆笑,显然是很喜欢赵小末。
司雷说是啊,你去坐着吧,我来帮忙。
赵小末窝在司雷家的沙发里,很享受。她环顾四周,司雷的家真气派,地板锃亮,还有一个檀木的书架,那一直是她想要的,她不知道这个书架是属于谁的,但她想象着那要是自己的该多好,自己的那些书可以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而不必堆放在纸箱子里,下雨天就会受潮。
赵小末想这里比自己家好多了,司雷告诉她说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赵小末想起她也有很久没有回家去了,不知道妈妈生活的怎么样,她家那住了十几年的老平房,是不是下雨天屋子里还是会摆满接雨水的盆子。
司雷的妈妈问司雷,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怎么不和妈妈说一声。
这不是把她带来了吗!司雷的脸变得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妈妈笑得很舒心,说,我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我都不好意思当面问人家,显得生分。
她叫赵小末,司雷把洗洁精倒到盘子里,盘子里的油渍立刻向四周扩散。
赵小末?她家哪里的?
就是本市的啊,桥西的。
她爸爸叫什么名字?妈妈的脸色变得很紧张,显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她的家境很重要吗?你们大人好象都很关心这个。司雷笑了,说,这我倒没问过,不过他爸爸在几年前就被车撞死了。
妈妈手里的盘子啪地磕到了水池子边上的瓷砖上,她的手在神经质地颤抖个不停。妈妈用力抓住盘子,在水龙头上胡乱冲洗着,小雷,你、你不能和她在一起的。
为什么?司雷一下子愣在那里。
这……妈妈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反正你们不能在一起,听妈妈的话,好女孩子多的是,以后再找一个好的,啊?
这怎么可能!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你和她家里有什么仇吗?我就要和她在一起。司雷的脑子一下子像炸开了锅,他的声音很大声,赵小末坐在沙发上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妈妈说没没,你看电视吧,她接着小声对司雷说了句,去,你先把她送回家去吧,你回来我跟你解释。
司雷坐在那里陪赵小末看了会儿电视,电视里在重播《金粉世家》,赵小末看得很认真,男女主角站在一大片向日葵地里,追来追去,那首主题歌适时而起:……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搞得司雷心里乱糟糟的,赵小末还沉浸在故事情节里。司雷一直没提出把赵小末送回家。妈妈一直在厨房里踱过来踱过去的,搅得司雷的心更乱。一直等那集金粉世家演完了,赵小末站起来说我先回家吧,我好久没有回家去了,司雷说好吧,本来我想送你的,顺便也想去看看阿姨,但今天有点事,我就不去了,司雷说,我把你送上车吧。
赵小末说不用了,出门就有1路车,这里坐车很方便的,我自己就行了。
司雷把赵小末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走远,就折回来了,他的头有些晕,腿也变得麻木,他的心里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来,这种念头像一只黑色的大手抓住了他那颗行将窒息的心,又像有无数只不吉利的乌鸦在他的脑海里盘旋,飞翔,呱呱地叫着。
司雷说,妈,你说什么啊,我为什么不能和小末在一起?
妈妈正坐在沙发上,脸色很阴。
你倒是说话啊,为什么?
司雷朝着他的妈妈走过去。
几分钟过后从司雷的嘴里传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司雷的叫声像闷雷一样在房间里爆炸开来。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39节: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司雷从学校赶回家的时候,没有通知妈妈,他的电话卡里没钱了,到学校那个小卖铺里去买,那里锁着门,他没向家里打招呼就回去了。
家里的大门虚掩着,他高高兴兴地推门进去,他又撞到了那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上次他见到的那个,衣冠不整的那个。他看见家里的烟灰缸里盛着满满的烟灰,他看见那个男人竟公然地把两腿翘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烟,趾高气扬地吞云吐雾着,司雷进去的时候,他的腿还没来得及放下去。
司雷不敢想象这个见过两次的陌生男人在自己的家里呆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发生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一刻,他两眼冒火,他冲到厨房里去拿刀,他额头青筋暴出,他挥着刀向那个脸色突变的男人劈去,是妈妈攥住了他的胳膊,妈妈一脸的泪,妈妈说,要杀你就杀了我吧,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司雷一下子愣在那里,那是个晴天,但司雷的心却一下子冷了。
他手里的刀掉到了地上,他被妈妈的一句话击垮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失控地笑起来,笑声很可怖。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
……
他走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却冷得浑身哆嗦,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身上的病还没好,他觉得这个世界像一只霉变了的苹果,上帝的手也无法把它擦亮了。
他不知道妈妈那样做是为了什么?报复爸爸吗?那为什么还要和爸爸在一起呢?人为什么总是想着报复别人呢?
他突然怜悯起他的爸爸来了,那个可怜的男人,原来一直陷在这样的境地当中。
……
赵小末在“红番茄”找到了司雷,夜晚的“红番茄”和白天的“红番茄”是不同的,夜晚的“红番茄”是充满妖惑的。
胸脯饱满的女人们穿着紧身的上衣和超短的裙子,脸上涂着亮闪闪的各种颜色的粉和厚厚一层伸手可以揭下来的微笑。
赵小末把司雷从一个女人旁边拽走,那个女人甚至没看赵小末一眼,也许像这样的女朋友到这里来找自己男朋友的事情她见多了,她端着那杯猩红的葡萄酒转身去找别人搭讪了。
他们站在红番茄的门口,赵小末的手里还攥着司雷的衣服,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爱烦了?赵小末说。
红番茄红色的绿色的灯光像水波一样打到司雷的脸上,闪闪烁烁的,赵小末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小末的眼里还晃着“红番茄”里一个个番茄一样饱含情欲的胸脯,赵小末在想男人是不是都爱大胸脯的女人,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真是小得可怜,这让她很自卑。
是不是烦了我了,不爱我了?赵小末摇着司雷的胳膊,还是爱上那些大胸脯的女人了?
司雷说我现在谁也不爱了。
赵小末说,这两个星期我一直在找你,你在哪儿?我们快要毕业了,难道你不想拿毕业证了?
司雷说我忘了告诉你了,有时我呆在录象厅里,有时呆在网吧,有时候我就在街上闲逛,你不要找我了,你好好学习吧,忘了我。
司雷把赵小末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我不想回学校了,毕业证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赵小末控制不住地笑起来,这一切发生的太有趣了,不是吗?谁会想到这样的结局呢?一个最初伤害了你的人,在一番假惺惺的弥补后会继续伤害你,撕开你心里还没来得及彻底愈合的旧伤。
司雷说你还是回学校吧,学校要关门了,你这样笑看起来很恐怖。
赵小末转过身,她走在街道上,街道上有很多白杨树的叶子,为什么她看见白杨树叶子的时候都是满怀悲伤的呢?赵小末数着脚下白杨树的叶子,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太多了,有的竟然重合到了一起,她就用脚把它们踢开,她不相信爱情了,不相信天荒地老了,更何况是两片失去了生命的贴在一起的枯叶,它们怎么可能会有爱情?
赵小末看见墙上的影子开始飞奔了,拖着长长的裙子,夜风把她的头发扯得很凌乱,那是她自己吗?
她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里面的音乐很糟杂,但谁还有兴趣去听里面的内容呢,是谁在唱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小末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来,耳机里的音乐也自动停止了,她不自觉地回头看到了远处跟来的一个影子,他是司雷吗?他转过身去了,他走了。
他为什么要跟到这里来呢?
赵小末本来是要哭的,狠狠地哭上一个晚上,把被子哭得湿湿的,哭了,发泄了,流出眼泪,自己就不会难过了。
可是赵小末一滴眼泪也没有,她隐忍着,倔强地等待着天明。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0节:亲爱的,来南方吧
刘明问路词,你毕业了会不会嫁给刘函?
路词说那就要看他的表现了。路词一脸幸福。
冯娜说小末你呢?你会不会嫁给司雷?
赵小末笑笑,不置可否。
你们不会是闹矛盾了吧?路词止住笑,转过脸问赵小末。
是啊,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刘明说,他也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赵小末叹口气说,以后不要再提起他了,她的口气变得云淡风轻。
三个一向唧唧喳喳爱说爱笑的女生不说话了。
赵小末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强烈的操场上,几个打篮球的男生,打得大汗淋漓,其中有一个男生冲着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她想起了司雷,司雷那时也喜欢打球,打得大汗淋漓的样子,她拿着一瓶“娃哈哈”站在操场边上看他,他也是这么冲着她打呼哨的,但她知道她在这里是再也看不到司雷的了。
司雷已经不知道到哪里游荡去了,那是个她永远也猜不透的男人,来去自由,像风一样。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一棵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司雷风一样地和她的相遇,等待着他的温柔,等到他的温柔变成暴力,再等到他消失于无形,而她却不得不站在那里独自舔嗜伤口。
还好,赵小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她终于想明白了,她是一个人,人是可以迁徙的,不同于树。
她想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这个让她伤心欲绝却欲哭无泪的伤心地。
那天晚上,电话响了,赵小末离电话最近,她拿起听筒,但那边却挂掉了,赵小末放下听筒,电话马上又响了。
赵小末拿起话筒,喂。
我是程阳,那边的声音笑着说。
哦,你好!赵小末以为会是司雷。
赵小末说刚才的电话是你打来的吗?
啊?没有啊,我今天是第一次给你打。
赵小末的心里便一阵难过。
程阳说小末你马上要毕业了,联系好工作单位了吗?毕业了想不想来南方工作?
南方?赵小末说,可我在那里没亲戚啊。
程阳说,这里有我。
赵小末扑哧笑了,电话那头说你别笑啊我是很认真的,我可以帮你联系工作。
赵小末和程阳认识已经有段日子了,和程阳熟悉完全是因为失去了司雷,她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于是就找一个陌生的人来填补,程阳是一个青少年杂志的编辑,赵小末在他那里发过稿子。
忽然有一天,程阳就告诉赵小末,说他喜欢她。
赵小末说为什么?
程阳说我喜欢你文章里的那股灵性。
赵小末说你那么多作者为什么会单单喜欢上我?
程阳说这就是缘分。
从那天起北方开始下雪,那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沸沸扬扬的下了一整天,那次的雪下得很大,在北方这样的大的雪也是很少见的,就像所有的晴天都碎了,变成一种薄如蝉翼的白色晶体。赵小末望着天空,在雪地里走着,冰冷的雪漫进了她的鞋子,赵小末想起去年的冬天下雪的时候,司雷和她在雪地里打雪仗,她老是输给司雷,因为她总是跑不过他,司雷追上她把雪球塞到她的脖颈里。
那是多么令人快乐的往事,司雷站在那里乖乖得让赵小末往他的脖子里塞雪球,因为她打不过他,他就只好让着她。
赵小末在雪里走着,她忽然觉着自己好象很久以来一直在这么走着,一个人,在风中的街头,披着漫天的雪花,漫无目的。
那场大雪一直下了好些日子,但司雷还是没有回来,其间程阳给赵小末寄了两次钱,第一次一百,第二次三百。赵小末不断接到程阳的电话,程阳一次又一次对着听筒说亲爱的,来南方吧,我一刻我也不愿意等了,我想你想得好辛苦。
程阳说你知道的,这里的天空不下雪,这里只有阳光,只有温暖。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1节:说我误车了
赵小末买了一张特快车的硬座票,二百五十七块钱。
真的要去吗?路词带着哭腔,要是那个程阳是个骗子怎么办?
骗子?赵小末哧地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的骗子太多了,到处都是骗子。
路词说那你到那里一定要小心啊。
赵小末说我知道,要是学校有什么事你记得及时通知我,赵小末拿出一个电话簿,把程阳的手机号码写上去,撕下来递给路词。
路词颤抖着手接过来,还是泪眼朦胧的,我真怕那个程阳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啊,他怎么不来看你,让你一个女孩子跑几千里地去看他!你和司雷真的分手了吗?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路词说,为什么非要跑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呢?万一那个程阳不让你回来可怎么办?
我和司雷不会再走到一起了,我不再爱他了,我现在爱的是程阳,赵小末笑笑说,不去爱上一个人,那你怎么摧残自己呢?总得摧残自己吧?总不能让自己不痛不痒地活着吧?
路词差点被赵小末的话吓哭了,赵小末摸摸路词的头说,我不会有事的,要是我一直回不来,你就把我给你的手机号码报警。
赵小末在的那个小城市里没有到直接到那边的长途火车,她的车票是路词在省会的一个叫翠芝的同学帮赵小末买的,这天路词不放心赵小末就把她送到了省会。她们坐的是那个小城到省会的特快火车,在这一个小时路途里路词一直紧紧抓着赵小末的手,生怕赵小末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下午一点十二分的火车,临上车前,赵小末和路词在车站的餐厅里吃了点饭,大米饭,小油菜和一盘鱼香肉丝。路词说到了南方每顿吃的都是米饭,你会不会不习惯?
慢慢会习惯的,赵小末想着马上自己就要到南方去了,到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地,那真是一种解脱。
吃饭出来,路词说等等,她跑到小卖铺那里又拎了一大袋零食过来递到赵小末手上,路词说,没事了就吃零食,三十个小时可不是轻易能熬过去的。
赵小末和路词进了候车室发现展牌上显示的她要坐的那班特快车已经停止剪票了,看看时间都一点十五分了。这可怎么办呢?赵小末仿佛看见那列火车已经抛下她轰隆隆地开走了,赵小末急得恨不得冲进去,赶上那列火车。
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过来说,小妹妹,是不是误车了?这样的事我遇到过很多次了,我这里有熟人,你给我二十块钱,我把票给你换成明天的,幸亏你遇到我,要不你可就亏大了。
赵小末看看路词,就准备掏钱给人家。
路词一把把赵小末拉走了,干吗要相信他,你不是说有很多骗子吗?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陌生人。
路词去退票口那里问了问,结果把刚刚错过的火车票换成明天的是不要钱的。
赵小末叹了一口气,路词说看见了吧,让你这种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一个人出去,真让人不放心。
我给程阳打个电话吧!
路词把小灵通递给她。
不用了,赵小末走到超市里给程阳打长途,说我误车了,改明天了。
程阳说怎么会误车呢?声音很焦急。
赵小末说我没看时间,结果就错过了。
程阳说那你就在同学那里休息一天吧,别急,我等你。
那天晚上赵小末和路词都留在翠芝那里,翠芝是个脸上一团和气的女生,她们宿舍正好有一个同学请假回家了,翠芝说去那么远的地方啊,你可一定要小心点,尤其像我们女孩子,更应该小心。
赵小末低头不住地说是,她真的是太缺少社会经验了。
后来翠芝带他们到网吧上网,正上着网路词的小灵通响了,是刘明打来的。路词接的时候看了赵小末一眼,赵小末猜想这个电话是和她有关的。
是不是司雷呢?赵小末的心里忽悠了一下。
路词挂了电话说,是司雷打到我们宿舍的,他说有事情要找你,刘明告诉他说你生病回家了,司雷没说话就挂掉了。
赵小末说不用管他。
嘴里那么说,赵小末的心里却乱了好一阵子,她在网上到处闲逛一会儿,就拉着路词她们回去休息了。
翠芝说路词你和我一床,让小末自己睡一张床。
路词却脱了鞋子跑到了赵小末的床上,说,不,我再陪她一个晚上。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2节:终于挤上那列开往南方的特快火车
赵小末终于挤上了那列开往南方的特快火车,她拖着自己的行李,寻找自己的位置,在拥挤的人群里,大家你挤我我挤你,赵小末感到自己淹没在人群里那种空寂的快感里。
赵小末坐在临窗的一个位置上,看着外面冬天的光景,但车厢里却很温暖。
赵小末从随身带的书包里拿出一本郭敬明的《爱与痛的边缘》来,路词塞进来的,说是很好看,赵小末随手翻了翻,哗啦啦,纸张在她细软的手里水一样流过。
郭敬明的敏感让赵小末感到意外,太多华丽的词堆砌在一起,反而让人觉得虚假。而里面的一句话触动了赵小末: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书上说这是老狼的一首校园歌曲的名字,赵小末很喜欢这句话,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说得多好,明媚里的忧伤,让人不知所措的青春。
列车在路上飞驰,赵小末看着北方光秃秃的树木快速地闪过去,失血的阳光照在眼前的窗玻璃上,玻璃冰凉。赵小末听着列车的轮子和铁轨撞击的有规律的喀嚓声,喀嚓,喀嚓,喀嚓,喀嚓……赵小末知道自己离过去是越来越远了,而自己在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异地步步逼近。
赵小末想象着列车在地图上的铁路线上一毫米一厘米地行驶着,她但愿这样的行驶永远不要结束,因为她只是在逃避,她还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哪里才是她温暖的港湾。
离家越来越远了,赵小末感到了一种空落的伤感,她这次离开没有告诉她的母亲,如果她这次是一去不回,那么她那个柔柔弱弱的母亲,该依靠着心里的哪一点指望活下去呢?这真叫人难过。
列车穿越了黄河,赵小末看着黄河——我们的母亲河,已经干涸了,像一条宽阔而蹩脚的水渠。
赵小末耳朵里塞上耳机听音乐,汪锋的《花火》:蓝色的梦睡在静静驶过的小车里/漂亮的孩子迷失在小路上/这是一个永恒美丽的生活/没有眼泪没有哀伤/现在我有些倦了/倦得像一朵被风折断的野花/所以我开始变了/变得像一团滚动炽热的花火/现在我有些醉了/醉得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野鸽/所以我开始变了变得像一团暴烈炽热的花火……
赵小末看着外面的一切,行人、树木、枯草、云朵都在火车的轰鸣声里向后方滚滚而去,她感到了一种疲惫,一种痛快。一切都在后退,只有她赵小末在不断向前。
天渐渐暗下来,火车才刚刚驶入湖南境内,一小时一百多公里的速度可真慢啊,中国可真大。
看报纸吗?赵小末摘下耳机听到坐在对面的一个男孩在和她说话。她微笑着摇头。
你是南方人吧?
你说呢?
我觉得你是南方人。
何以见得。
因为你很白,南方女孩的皮肤都很白,很细致,不像北方人,北方的气候凛冽,女孩的皮肤都是化妆化出来的。
哦。
那你到底是不是南方人啊?
我也不知道。
男孩便不再问了。赵小末拿起男孩丢在自己手边的报纸,看上面的花边新闻。王菲要和谢霆锋分手了,呵呵,天长地久的爱情真是越来越少,近乎绝迹了。
我就不喜欢北方,男孩又开始和赵小末搭讪。
哦,为什么?
北方的冬天真让人受不了,你瞧我的耳朵。男孩把他的耳朵翻过来让赵小末看,他的耳朵生了冻疮。都他妈要掉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脏话。男孩笑得有些腼腆。
没关系。
我是桂林的,桂林很美,你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吧,小学的课本上就有。那就是说我们阳朔的。我以前觉得北方一定很美因为可以看到雪,谁知道雪一点也没劲,腻腻歪歪的,下起来没完没了。融化的时候又特脏,把地糟蹋得像烂泥塘。所以我这次回去不打算回北方读书了。
哦。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多恶心,学生必须得讲普通话,但我当时只会说桂林话,桂林话你听过吧,很容易懂的,但学校的老师就是听不懂,她说我要是不会说普通话她就开除我,我只好让我宿舍的北方人教我说,现在好了,不用她开除,我自己退学了,妈的。
什么学校?
练武术的。
呵呵。
你笑什么?不像?
不像,练武术的怎么瘦得像猴子?
练武术的都很瘦,整天跳过来跳过去的,怎么可能胖起来。不过肌肉还是有一点的,男孩一捋袖子,瞧见没?
赵小末重新看起那本《爱与痛的边缘》,真没什么意思,路词怎么不塞本好看的进来,赵小末把手里的书翻得哗啦啦响。
哎,不说了,说话也挺无聊的,我去吃饭了。男孩起身,走了出去,边走边骂了句,操,这破车,开得可真慢!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3节:这真是个恼人的夜
赵小末在那个郁闷的车厢的夜晚里无法入睡,车厢里的闭路电视屏幕已经变成了无声的雪花,窗外的夜很黑,偶尔跑过几团明亮的灯火,火车像是在黑色的大海上行驶,水面很黑,让人不知所以,有种飘摇之感,火车发出的寂寞懒散的喀嚓声已经幻化成一种气味,弥漫在周遭的黑暗里,无孔不入。
这真让是个让人感到孤单的夜,如果她不出来,不带任何逃避的念头,依然站在原地,结局又会是怎样呢?既然青春的本身就是道明亮的伤痕,逃也逃不掉,逃得再远也是枉然。
火车里有人打鼾的声音,有婴儿啼哭的声音,有列车员拿着大喇叭告诉乘客哪里哪里要到了请做好准备的声音,夜里的声音是很响亮的,震天动地,敲打着赵小末无法安静下来的脑神经。
程阳是什么样子呢?虽然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见过他的照片,但照片上的人总带着想象的成分,总和现实中的有着很大反差的,如果他不来接她怎么办,她身上的钱竟然不够买回程车票的,因为程阳说回程车票他帮她买,她居然相信了,如果这一切都是骗局?天,这可真是让人烦恼和绝望。
赵小末又想到程阳的那张照片,坐在电脑前的一个侧面照,为什么不是个正面照呢,好让我看得清楚些,难道他怕我看清他的真面目吗?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代表着什么呢?这可真让人感到恐怖。
坐在赵小末对面的男孩已经睡着了,鼾声地动山摇,他怎么就不能让我安静些呢,除了上厕所的时间,除了去十三号车厢吃饭的时间,他每时每刻都要发出响声,这真是个让人感到厌烦的男孩,或者是因为坐车太闷,坐这么长时间的车有谁不感到闷呢?我不是也一样吗?
赵小末忽然想起司雷教她的快速入睡的方法,查兔子,闭上眼睛查兔子。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
我怎么会想起司雷呢?想起他干什么呢?他还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赵小末来说,这真是个恼人的夜。
赵小末睁开眼睛天居然亮了,车窗外像换了个世界,不再是冰天雪地了,那些南方的植物都叫什么啊,真是幸福,冬天也不用枯萎。
对面的男孩也睁开眼了,睡眼惺忪地看着赵小末,赵小末已经收拾妥当,清清爽爽地坐在他的对面。
男孩拿了牙膏肥皂剃须刀出去了,赵小末继续看窗外新鲜的事物,南方的早晨是带着白色烟雾的早晨,收割掉的水稻茬还在水田里懒洋洋地插着,老水牛哞哞地叫着,还有远方的炊烟,这就是南方了,我终于逃出北方的冰天雪地了,这可真好。
赵小末戴上耳机,继续听她的歌,咿咿呀呀唱得真轻快。
到桂林的时候男孩说我要下车了,真高兴认识你,以后到桂林记得找我玩!
赵小末看着他微笑。他的话真可笑,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桂林到了她的目的地也快要到了,连着穿过十几个隧道,白天的火车像是雄性的豹子飞驰啊飞驰,再不像夜晚那样懒洋洋的。
外面有甘蔗,有芭蕉树,还有起伏的群山,蒙蒙的雨雾。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4节:大编辑还要骑这么寒酸的车子?
赵小末下了列车觉得脚底下软绵绵的,那个位处祖国边界的小城,天空很高,很蓝。车站旁长满了树干光溜溜的,大瓶子一样的树,叶子也有像电视里的椰子树。
赵小末拿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随着人流出了站,她站在火车站门口不知所措。
程阳呢?那个照片中只让她看到一个侧面的男子呢?
她找不到他,她拿起火车站出口的电话厅那里拿起公用电话,拨了程阳的手机。她听到了打通后的嘟嘟声。但就是没人接。
她放下听筒又重拨了一次,这次又通了,还是迟迟没人接,这让赵小末的心情变得很灰。她放下电话,接着她就看到了一个男子向着她这边走过来,在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她走过来。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是他吗?拿着手机四处搜寻。慢慢地,就像她期待的那样,他抬起了头,目光穿过人群向这边看来,他看到了她,赵小末冲他笑笑,他的表情陷入回忆,接着便也笑了。
就是他了,赵小末向他走过去,她看着他——脸色忧郁,但目光炯炯。
小末?他问。
恩。
接着他去抢她的包,说累不累,接着还伸出两根手指来,在赵小末的眼前晃了晃说,这是几?
赵小末笑着推开他的手,糟糕的是,她想不到这里的天气竟然是这样的热,完全没有冬天的影子,而她还傻傻地穿着冬天的毛衣。
程阳去地下室的存车处去取车,赵小末看着他从里面推出一辆半旧的单车来。
怎么?大编辑还要骑这么寒酸的车子?赵小末开他的玩笑,但又忽然觉出他的陌生,不免羞红了脸。
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嘛。
赵小末笑他,眼神有些讥诮。
坐上来吧,赵小末一跳坐到了他的单车后架上,但程阳身上她的背包却抵到了她的脸,赵小末又跳下来,说还是把背包给我吧。
程阳取下来递给赵小末,但天却在这时下起了雨,冬天里的雨赵小末还真没见过,呵呵,她在雨里开心地笑着,像个孩子般。
你笑什么啊?
下雨了就不显得我穿着毛衣有多傻了。
赵小末再次跳上车后架的时候,后架喀嚓断掉了,什么破车子嘛!赵小末的脸上还带着笑。
程阳说这样吧,你坐公车,我骑回去,你坐12路汽车,到听雨亭下车,在那里等我。
不,赵小末说,我们一起走着回去吧。
走着回去怎么行,有很远的一段路。雨越来越大,你快上去吧,嗳,车子来了你快上去。
程阳看着赵小末上了车,他赶紧蹬,车站到听雨亭真的有很长一段路程,程阳蹬得很卖力,赵小末从窗口能看到他,但很快他就公车被抛远了,过一会他又赶上来,出现在窗口外了。
程阳蹬到听雨亭的时候,看见赵小末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雨已经停了,他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真不好意思,等了一会了吧,他看见赵小末脸色苍白得让他心疼。
他们坐在百草堂里喝凉茶,程阳说看看你喝什么?
赵小末仰着头看了一圈说,我要银耳莲子。
程阳喝着玉米糖水,时不时抬起头瞅一眼赵小末。
怎么?赵小末说。
你长得真好看。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5节: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程阳住在一个租的很小的房子里,赵小末进去环视一周显然是收拾过了,地板被拖得一道道的,瓶子里插着已经低下了头的玫瑰花。
我这里还可以吧?程阳说着就抱住赵小末要亲,却被赵小末一把推开了。
好了,我去洗一个澡吧,这里的天可真热。
赵小末插上卫生间的插销,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水像一只凉爽的手拂去了她身上的汗气。这里可真热啊,幸亏她还拿了几件衬衣,赵小末想,如果我拿的都是冬天的厚衣服,那可真够戗。
她出去的时候,头上包着一个绿色的头巾。程阳正冲着她笑。
电脑里正放着张学友的歌,电脑的桌面是蔡依林一张的媚照。你可以下载自己喜欢的歌啊,小末,程阳说。
赵小末打开百度搜索自己喜欢的歌,卡百利的《Dying in thesun》枪花的《Knockin`
on Heaven’door》《Don’t cry》一首首的找出来。
你喜欢听英文歌,程阳从背后抱住她,赵小末的身体一颤,说,噢,听习惯了。
我也喜欢。
程阳的头从上面探过来,一下子吻住了赵小末的嘴,程阳用舌头抵开了赵小末紧闭的双唇,他尽情地吻着她,用舌头追赶着她的舌头,这是程阳最感甜蜜的一吻了,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这么深情地吻过一个女子。
他睁开眼睛,看见赵小末紧闭的双眼,慢慢渗出两行泪来。
怎么了,你不开心,程阳问赵小末。
没有。
程阳一用力把赵小末抱起来,放到了他的单人床上,这一切更让赵小末想到了司雷,虽然程阳的单人床和司雷的相比,要干净很多,但给赵小末带来的惊悸却是惊人的类似。
赵小末看着程阳像螳螂一样地向她扑过来,而此刻她明白他要对她做什么。
不,赵小末叫了一声。
为什么呢?
赵小末从床上坐起来,我、我还是个处女。
程阳看着赵小末,眼中流露出企求的神色。
赵小末说,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赵小末听着自己下载下来的英文歌,让程阳教她玩那种“抛尿球”的游戏。
赵小末把键盘按得啪啪响,却屡次听到敌方战胜后“嗷嗷”的怪叫声,
傍晚他们一起走在霓虹灯下的南方街道上,朱槿花在冬天还盛开着,程阳扯了一朵戴到了赵小末的头上,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香气,风一过,那香气就笼罩了整个世界。赵小末用力地嗅了几下,程阳说,是桂花的香。
他们去了朱哥马肉粉店吃马肉粉,后来这种连锁店成了赵小末最喜欢去的地方,肉切得很薄很香,圆粉滑溜溜的,再点上些马血酱,加上些麻辣的作料,真是美味。
出来又吹了会儿夜风方才回去,赵小末睡到床上,程阳被迫铺了席子睡到地上,半夜里赵小末听到程阳烙饼一样地翻来翻去的声音。
第二天程阳起床,眼睛很红,脸色很灰,他说昨晚没睡好,赵小末忍不住偷笑,他说今天不去上班了刚交了稿子,杂志社也没什么事可做,还是陪你去转转吧。
恩。
他们去修车子那里焊好了单车的后架,坐上来吧。程阳坐到车座上,阳光洒了他一身,他转过身望着赵小末。
赵小末扶着他的腰跳上去,单车在那个明媚的南方城市里穿行,带着冬天里暖暖的阳光。
赵小末在那里呆了两周的时间,程阳每天会提前回来,一次周末他们还去了一次人才市场,到处逛了逛没看到一个顺心的招聘单位,最后勉为其难地坐在了保险公司的招聘人员面前,闲聊了几句,对方给赵小末留下了电话号码,说明天去某某路那家必客隆超市上面的那个保险公司的办公室里面视。
走出来,赵小末说去不去啊。
程阳说试试去吧,不好转身就走。
好吧。
第二天赵小末坐了大巴到那家必客隆前面下车了,下车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她抬头一看是两个老太太在瞪着她,好象是她撞了她们似的,赵小末没说话,两个老太太走远了还不住地回头用眼神来数落她。
这可真叫人气愤,赵小末跑上前去,瞪什么瞪,是你们没长眼还是我没长眼啊,明明是你们先撞我的,赵小末恨恨地剜了她们一眼,蹬蹬蹬跑上楼去了。
赵小末找到那个办公室的时候,人员已经到了很多了。
快坐下来吧,今天天很热是吧。一个中年的女人热情地和赵小末搭讪。
恩。
好了,大家也到得差不多了。那大家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自己是来自哪里的?什么学校毕业的?有什么特长都可以说一下。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说自己的“简历”,等赵小末说出自己家乡的名字时,惹来一阵嘘声。赵小末说无论我来自拿里,既然到这里和大家遇到了就是缘分,如果我们以后有幸成为同事,希望我们能像兄弟姐妹一样,没有距离,互相照应。
哗哗哗,掌声四起。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6节:苦瓜,空心菜和番茄
后来那个热情的中年女人又大致讲了一下有关保险的一些情况,大家知道吗?中年女人说,在外国,在那些发达国家里,公民入保的几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而我国呢,还不足百分之四,所以发展空间是很大的。我这里有一套试题,是我们公司花了四百万从外国买回的,大家答一下吧,再打之前,我再说一下,这套试题因为投资巨大,所以每个答题的学生都要先交二十块钱。
这时有人在给大家发圆珠笔,一人一支,恭恭敬敬地摆在每个人面前。
后来赵小末看见那两个撞她的老太太竟然进来了,手里拿着试题。那两个老太太显然还没看到赵小末,其中一个老太太说,我们这套试题是公司花了三十万从国外买来的,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
真是驴唇不对马嘴,我还是趁早溜吧。
卫生间在哪里?赵小末问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发圆珠笔的年轻女子。
呃,出了门往右拐就看到了。
赵小末抓起自己的包冲了出去。
嗳?你……一个老太太显然看到了她。
但赵小末已经蹬蹬蹬地跑了楼了。
小末在菜市下车,她去买了些自己喜欢的菜回来,苦瓜,空心菜和番茄,拎在手里,往住处走去。她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在这个南方的陌生的都市。程阳教过他辨路的方法,程阳说回家的时候你找那个百草堂就行了,记得那个百草堂吗?我们在那里喝过凉茶,然后你往里走,经过三个胡同口,在第四个胡同口处向右拐,我们的家门口前种着一棵大的木瓜树,木瓜有三只,很大,很青。
赵小末笑了,说你解释得可真详细。
程阳摸摸她的头,乖,照我说的找,你一定会找到家的。
赵小末按照脑子里那个地图找,果真看到了那棵结着青色木瓜的木瓜树,赵小末爬上四楼,掏出钥匙,插进琐孔。
赵小末开始做饭,把米淘好,放进锅里,就开始择菜,她正择菜的时候,门响了,是程阳,手里拿着很多菜,苦瓜空心菜番茄还有一只熟透的大木瓜。
哈哈,这次可有的吃了。
我来做吧,赵小末说。
好,程阳抽出一根烟来,要点燃。
赵小末瞅了他一眼。
程阳把烟又放了回去。
我听歌吧。程阳坐在转椅上,打开电脑,播放赵小末下载的歌,《Dying in the sun》,那种优美的旋律一响起,程阳就开始和着音乐的节奏在腿上打拍子,这首歌不错,躺在阳光下。真温暖。
躺在阳光下?呵呵,你可真会翻译!
我翻译的不对?
是死在阳光下。
哦。
你怎么不问问我面视的情况?赵小末摆出明显的不满情绪。
你回来这么早,而且变得这么勤快,我就知道结果了,嘿嘿,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找。
赵小末的脸色开始一寸寸灰下去,现在的工作可真不好找,你当初说得倒轻巧,好象你们南方遍地是机会似的。
那不是因为我盼着你早点到我身边吗?
赵小末感到一丝温暖,她端了菜去切,程阳说空心菜不用切的。
不切怎么吃啊,你们南方人可真怪!
吃完饭,赵小末从袋子里拿出她精心准备的履历表,叹息着,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打印费。这时,啪地从里面掉出一支精致的圆珠笔来。
啊?赵小末忽然笑起来,我把人家的圆珠笔拿回来了。
哈哈,今天收获不小嘛!好了,为庆祝你的“丰功伟绩”,我们来吃木瓜吧。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7节:你……还会来吗?
路词第二次打来电话说,小末,你们甜蜜够了没?够了就快回来吧,这一段老师查得比较紧,老班问我好几次了,说你为什么不向他请假,况且再过些天就要实习了。
好的,我去订火车票。
赵小末放下电话。程阳说不能再陪我一段日子了吗?你……还会来吗?
会的。
那你毕业了就过来吧,我保证能为你找到好工作。
好。
那天程阳下班后就去定了火车票,二百五十七块。程阳把火车票递给赵小末,赵小末说你还有钱吗?
有,有,我们家里的箱子里我还藏着好几百块呢,这不又快发工资了吗?够我花。
那天晚上赵小末说程阳我们去市中心看看吧,我还没去过呢?
可是外面在下雨。
没关系,我们有雨伞啊。
忙了一天的程阳捏了一下赵小末的小鼻子,你真是要人老命!
他们坐六路车去了市中心的一个公园,外面下着雨,空气很清冽,赵小末穿着裙子,紧抱着自己。
冷了吧,都说不要来了。程阳把赵小末楼在怀里,他的胸膛温暖而宽阔,让赵小末一阵心跳。
有什么好看的,这里?
好看,你看那些阔叶子的树多好看,还有那种开在树上的牵牛花。
哈哈,程阳笑起来,那哪里是什么牵牛花,叫紫荆花,香港的市花,那种阔叶子的树是菠萝蜜树,这里到处都有,没什么稀罕的。
程阳低下头看着赵小末,他的眼里有闪亮的东西,他的唇贴到了她的唇上,他们在雨水里亲吻着,雨一直下,像断了线的水晶珠链,在地上腾起一阵白烟,公园里人烟稀少,只有他们像爱情剧里的男女主角,吻得痴情而投入。
他们回去的时候恰恰赶上晚上十一点钟的末班车。
赵小末说,你的左肩怎么全湿了。
没关系的,程阳握住赵小末的手,那是赵小末喜欢的手,干燥而温暖。
那晚他们去了夏绿地,吃了些东西,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
程阳一下子抱住赵小末,他的吻像十二月的绵密的雨,我爱你,小末。
赵小末听着程阳急促的呼吸像风一样掠过她的头顶,你要吗?你要我就给你。
我很想,但是我觉得我要了……你就不会来了,等你下次来了,好吗?我等你。
那夜他们抱在一起睡在床上,赵小末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很急促,很沉重。但赵小末转过身去很快就睡去了,而且一夜无梦。
醒来的早晨赵小末发现自己竟然枕着程阳的一只手臂,她抱歉地笑笑。
程阳亲一下他的额头,说我们快起来收拾行李吧。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8节: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吧
赵小末看着程阳站在火车的玻璃窗外,她看着程阳的口型向她说着,我等你,然后火车越来越快,轰隆隆地向着北方行进,站在那里的程阳还有这个给了她几天温暖的南方城市已渐渐被抛在后头,那些南方的树木那些在水田间劳作的农民哗啦啦全被抛到后头。
赵小末又要被火车带回北方了。
这回程的三十个小时不像上一次那么难熬了,就好象是上山难下山容易一样,赵小末看着沿途熟悉的风景,火车轰隆隆地穿过十来个山洞,飞一样的速度。
在火车上赵小末只吃了一次饭,一坐车就一点胃口也没有,她掏钱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钱包里多了两张一百的,里面还有一张小纸片。
记得回来,我等你!程阳
第二天下午赵小末到站时,路词和翠芝已经在火车站接着她了。路词穿着鸭绒袄,像一只白色的鹅一样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她抓着赵小末的两个手臂看来看去,怎么才几天就这么瘦了,穿得也这样薄。
南方的温暖气息还没完全消散,赵小末一下子又被拉回了凛冽的冬天。
赵小末没有在省会停歇就和路词赶回了学校,同学都好奇地看着她,怎么消失了这么久,知情的女生看她的目光更是暧昧。
晚上回到宿舍,三个社友团团围住她问长问短,她拿出买来的南方水果和甜点送给她们和几个来看她的朋友。
等她们走完,赵小末收拾妥当,电话响了,是程阳的。
到了?
到了。
到了我就放心了,呃……程阳说,我怪想你的。
知道了。
赵小末放下电话,电话又响起了,赵小末拿起来,喂,那边竟然是司雷,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去了哪里?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只是想见见你,我想……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
赵小末挂下电话,路词说司雷打过好几次电话过来了,我说你回家了,他不相信,或者他已经去过你家里了。
第二天司雷就站到了赵小末的班门口,还没下课,那个喜欢拖堂的古代文学史老师还在没完没了,很多人都看到了司雷,脸色忧郁地等在那里。
文学史老师一走,司雷就向赵小末走了过来。
小末,我有话跟你讲。
说吧。
出去说好吗?
就在这里吧。
……
司雷没能把赵小末拉出去,一连几天也没找到机会和她解释。
直到平安夜那天,路词说小末我们去教堂好不好,新建成的,那里很热闹很好玩的,我们去许个愿吧。
赵小末也想放松一下就答应了。
那天天气很冷,滴水成冰。但赵小末发现街上逛街的人竟出奇得多,街上灯火辉煌,细小的雪花在空中倾洒下来,美极了。她们的车子穿梭在人群中,她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她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跟所有快乐的人是一样的,那一刻,她彻底抛弃了心里面那些沉重的东西。她看到灯火通明的服装店里,服务员都挂着笑,头上的圣诞帽把她们的脸映得红红的。她们来到了那座紫色的教堂的时候,九点多钟。入口时每人从教士手里接过一个红色镏金的小本子,上面写着“寻找耶稣”。挤进去,里面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却很安静。墙壁上屋顶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纸条,还摆了一棵大大的圣诞树,上面有红色绿色的小灯饰。很多的修女拿着蜡烛,嘴里念念有词。路词嘘了一声说走这里,走这里,她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来,赵小末一看坐在里面的是司雷。
赵小末起身要离开,被路词一把拉住了,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吧,听我的,也许他有很多苦衷的。
路词拍了拍赵小末的胳膊坐到其他地方去了。
上面的教士开始讲经,什么耶稣拯救人类啊什么的,赵小末的脑子很乱。
你走后我想了很多,小末,我躲避你是有原因的,司雷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我们间的感情是真的,你说对不对?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吗?你想怎么样,再重新开始?司雷,赵小末转过身来,我们回不去了,我虽然早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但我又不能不指望爱情,女人除了爱情还有什么呢?而我现在的爱情是程阳,我一直想找一个温暖的港湾,程阳就是我的港湾,我爱的是他。
你听我说,小末。
别说了,什么都太迟了。
教士在提醒大家保持安静。到许愿的时间了,教堂里的灯全熄了,赵小末闭上眼睛,但灯再次燃亮的时候,她也没想好要许个什么愿。
平安夜就这么过去了,那天很冷,路词和赵小末骑着一辆单车,赵小末忽然想起程阳,他还在温暖的南方等着她呢!
路很滑上面全是结冻的雪,司雷一直跟在后面,但一直远远的,不跟上来。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49节:让非典来得更猛烈些吧
阳打电话来说,小末,昨天晚上有没有去教堂许愿?我去过了,我许了个愿,希望你早些回到我身边。
赵小末笑了笑说,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后来学校开始实习,赵小末只讲了五堂课,剩下的时间赵小末帮老师批改作业。
带她的老师说,小末啊,我们这里的老师缺编,如果你想留下来的话,可以托托关系。
谢谢杨老师,可我不想做老师。
哦。
实习结束赵小末回到了学校,不久学校就开始封闭了,因为“非典”到来了。赵小末在南方的时候就听说过“非典”这种东西了,当时并不觉得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她还奇怪为什么很多药店的门口都摆着个“此处有板蓝根”的牌子,后来她听说在广州那边“板蓝根”卖到了一百元一包。
看来这次非典真是非同小可,它像一股势不可挡的台风迅速波及了南方的大部分区域,很快又蔓延到了这座北方的小城。
司雷找了几次赵小末,碰了几次钉子,不过即使路词给了他一次机会接近赵小末,他也无法解释什么,是啊,他说什么好呢?他说让我们抛开一切吧,不管什么伦理道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说不出来,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已经像一把带着寒光的刀,架在了他和赵小末之间。
可是如果不说,如果在以后的日子里再次失去赵小末,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活着还有什么价值呢?这真是个残酷的话题,但现在就算他死了,赵小末大概也不会难过了吧,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她。
或者上天注定吧,上天注定要把他父辈间的恩恩怨怨强加到他们身上,让他们遭到报应。
老大和他的小孔雀过起了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一天晚上司雷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还看到老大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在小孔雀的额头上啪地啄了一下。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有二、三里地的路程,司雷买好东西,在路灯下处等着老大,让老大用单车把他带回去。
老大在和小孔雀告别后看见了司雷,司雷手里拿着一块香皂和一管牙膏,噌地蹿到了他的单车后架上。小两口的日子不错啊,司雷用开玩笑地说,但他心里却很苦。
哪里哪里,老大的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没过几天老大和他的小孔雀就搬出去住了,据说小孔雀家很富裕,并且就她一个独生女,除了她爸爸妈妈常住的房子外,还有一处闲置的,那里成了老大和小孔雀的爱巢。
老大经常从外面带回些好吃的给311的弟兄们,大家都很嫉妒他怎么运气那么好。
老大搬出去以后,林果就显得孤单了,不再去逛街,经常在宿舍里翻翻痞子蔡或者到电子阅览室去看看蜡笔小新什么的,也许他也在等待着像老大一样的幸福会在一个云淡风轻无风无火的日子里会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但幸福没有降临在林果的头上,却有一种叫“非典”的疫情降临到了全市人民的头上,起初人们不知道非典是只什么鸟,大家继续校里校外进进出出。
老大从小孔雀家拿来了一大瓶中草药说兄弟们,喝了吧,喝了包准不得什么鸟非典,几个人尝了尝,马尿一样难喝,哗哗哗都吐掉了。
林果说靠,这是什么破玩意啊。我才不喝,非典算什么啊,他嘟囔着,顶多像一句恶毒的流言,林果站在宿舍里张开双臂,大叫一声,让非典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后来学校竟然封闭了,再后来几个学生翻墙出去被学校开除了,到处贴满了被开除的学生的名单,白纸黑字看起来很吓人。这一切表明非典绝非311宿舍成员想象的那样,这种英文名叫SARS的瘟疫像一团恐怖的烟雾迅速笼罩在了这所师范院校的上空。
后来学校迅速成立了隔离中心,谁突然发烧就会被圈到里面去,并且学校还按时向学生发放一种塑料瓶装的中药,喝起来味道依然像老大弄来的“马尿”一样,但这次大家都乖乖喝下去了。尽管紧皱着眉头,但林果再也不叫“让非典来得更猛烈些吧”了。
第四章 幻灭和逃离第50节:妈的,终于解放了
但后来学校竟然封闭了,再后来几个学生翻墙出去被学校开除了,到处贴满了被开除的学生的名单,白纸黑字看起来很吓人。这一切表明非典绝非311宿舍成员想象的那样,这种英文名叫SARS的瘟疫像一团恐怖的烟雾迅速笼罩在了这所师范院校的上空。
后来学校迅速成立了隔离中心,谁突然发烧就会被圈到里面去,并且学校还按时向学生发放一种塑料瓶装的中药,喝起来味道依然像老大弄来的“马尿”一样,但这次大家都乖乖喝下去了。尽管紧皱着眉头,但林果再也不叫“让非典来得更猛烈些吧”了。
老大搬回来住了,他的小孔雀被隔到学校外面进不来了。
老大每天都寂寞难耐的样子,他每天傍晚都要跑到学校大门口那里,由专门人员接过小孔雀手里的东西,再转交到他的手上。老大和他的小孔雀两两相望望眼欲穿。
司雷因为他那里有银行卡,学校又有自动取款机,可以随时从里面取钱,他知道赵小末一定很拮据,他去给她送钱被拒绝了,赵小末的态度和他想象得不同,很平静。
赵小末甚至冲着他微笑,司雷,我还有钱,谢谢。
这可真叫人难过。
李华和林果还得打电话回家让家长来送钱。林果一次回来说妈的,从我老爸手里接钱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看守所的囚犯,操,这种黑暗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在那一段日子里,学校的电子阅览室变得人满为患,大家都出不去,又没有其他可玩的地方,除了教室、宿舍、图书阅览室,大部分的人都挤到电子阅览室里去了,赵小末那时侯已经学会在网上用电子信箱投稿了,所以她要早早跑到电子阅览室门口去排队。
队排得很拥挤,你站在那里可以感到后面的同学在你的脖子后面扑哧扑哧地喘着热气。
电子阅览室的老师们在阅览室里面站着,像一群白衣护士般,拿着上网牌一个个递给排进来的学生,她们都带着口罩,尽量和学生保持一米五以上的距离。
那次非典学校封闭了两个月,在这不同寻常的两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林果因为拉肚子发烧被隔离了,在学校隔离了一段时间又被送到了市第一医院,过了些日子发现他不是得了非典,又把他放出来送回家了,这一进一出的,花掉了一千多块钱;一个美术系的女生在某日早晨从教学主楼第八层上跳下来摔死了,很多学生说在跳之前她八成是被憋疯了;一个化学系的男生跳进从学校横穿而过的那条护城河里被学校的保卫救上来了;学校教学主楼的十五层楼顶以及一个还没完工的建筑工地,还有操场边上立着的大牌子后面成了晚上学生幽会的场所。尤其是学校的操场,那时整个学校流行着关于操场的一句很经典的话,据传是古代的李清照写的:昨夜酒醉不知归路,误入操场深处,呕吐,呕吐,惊起鸳鸯无数。因为学生无处可去,这些地方成了学生们解放生理欲望的场所。学校认为有伤风化,为此学校进行了一次严厉而彻底的“扫黄打非”活动,每天都有专门人员提着手电筒四处乱走,活捉“野鸳鸯”;赵小末写了好几篇有关非典的文章在当地报纸上的发表率高达百分之百,这也是在这白色恐怖时代里学校的唯一亮色,学校依旧为赵小末慷慨地一次次为赵小末摆出展牌……
非典一过去,学校一解禁,老大疯了一样地冲出校门找他的小孔雀去了,几天几夜都没回宿舍,林果因为学校要毕业考试又匆匆赶回来了,李华和司雷出去喝酒,李华喝得大醉,李华跟司雷说,妈的,终于解放了,我们马上也就毕业了,我不考研了,我什么也不做,毕业可我要娶十个老婆,操个够。
司雷看着倒扣在地上的空酒瓶,每个空酒瓶都是一个感叹号,每个酒瓶都是一声深长的叹息。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1节:程阳告诉自己,就是她了
这里顺便说一下程阳,其实程阳的经历并不复杂,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父母为他联系了一所中专,中专毕业后做了个推销员。一次程阳去一户人家推销商品,一个女人不但拒绝了他的商品,还指着程阳把他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己的儿子,看到没?不好好上学以后就只能做这些。
程阳从那家退出来,心情很灰,自学的愿望开始在他的心里萌芽,后来他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大专文凭,再后来又自学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的本科,因为成绩优秀,程阳成了那所学校的插班生,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一样,程阳拿到了一个很多徘徊在大门门槛外的学子梦寐以求的名牌大学的毕业证。
拿到了大学毕业证,程阳的心里也就有了指望,他告别了落后的家乡小镇去大城市里寻找梦想。
爸爸妈妈省吃俭用为他买了台电脑,他就在那座不算繁华却很干净的大城市落脚了。
这个城市里再也没有了家乡穿着破烂,裤管带泥的乡亲,没有腐烂在水洼里的水稻茬,没有了只会哞哞劳作的大水牛,没有了炊烟,没有唧哩哇啦的方言,他在学校学的普通话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可以操着流利的普通话去找自己喜欢的工作了,再没有人可以拿他做反面教材,程阳真想对着城市高远的天空大叫一句:现在开始我就是大城市里的人了。
这真是一种卑微的幸福啊。
程阳去了几次人才招聘会,没有自己中意的单位,他就亲自去杂志社应聘,他一直想做个编辑,因为从初一开始起,他就在当地的报纸上发表文章了。
他还记得那篇文章的名字,“品位生活”,他觉得自己一直是个懂得品位生活的人,他一直有着高尚的追求。
在碰了几次钉子后,程阳终于进了一家杂志社,那家杂志是专门辅导学生高考的,很专业,也很枯燥。他做得很卖力,认认真真地审稿校稿,时常加班到半夜。
后来就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还能不能写出文章来呢?毕竟他手上的工作是和他的文学理想是联系甚微的。灵感来的时候他经常偷偷写,躲着主任的视线,用作者的来稿压着,但还是被逮住了几次。
再后来程阳利用下班时间想把那些稿子打印下来投出去,不巧又被副主编看到了,杂志社正要进一个关系户,程阳就被解雇了,并且理由充分,说他玩忽职守,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牟利。
走出这家杂志社程阳后来又进了另一家杂志社工作,青少年文学类的,很轻松,也很适合他做,程阳做得很舒心,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还能用闲暇的时间写写自己爱写的东西。等心里稍稍安定下来的时候,程阳蓦然发现自己的年龄竟然已经站在二十的尾巴上了,程阳是独子,家里也催得急,老妈见了他就扯住他的袖子问,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孙子啊!
家里介绍的那些他看不上,单位里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在这段日子里他和赵小末在网上认识,过了一段日子,程阳告诉自己,就是她了。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2节:她到底会不会来呢!
十二月的一天,赵小末打响程阳办公桌上的电话,她告诉他她误车了。程阳显得很焦急,明明让你早些准备好的,怎么会误车呢!他一直在等待着她,他早早为她打点好了一切,她却告诉他她误车了,就像冬天里被迎头泼了一盆冰冷的水,程阳心里的激情骤然变灰。
她肯定是找借口不来了,程阳想。但电话那头却说,我改明天的票了。
程阳下班的时候还在想着赵小末,她到底会不会来呢!他相信她会来的,凭自己的知觉,赵小末是不会骗他的。程阳看着路边绿着的榕树,想起电视里的一句话来,满园春色,却毫无生机。是的,他欺骗了赵小末,南方是有冬天的,南方也是有寒冷的。他一个人在落满凤凰树叶子的路上骑过去,形只影单。他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程阳睁开红肿的眼睛,看着窗外新鲜的阳光,是新的一天了,如果赵小末来的话,她还和他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和一个白天和一个夜晚。
上班的时候,程阳接到赵小末的电话,赵小末告诉他现在她在火车站,马上就要上车了,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误车了。北方应该是很冷的,他听到赵小末的声音被冻得打着颤。
知道赵小末上车后,程阳的心一直没在工作上,主任问他稿子什么时候交上去,他老是发愣。没睡好?主任的脸色显然有些不悦。
哦,程阳说,我有些感冒,他搪塞过去。
一整天程阳过得魂不守舍昏昏沉沉的。夜晚来临的时候,程阳去吃了快餐,回到家,把地板好歹拖了一下,打开电脑,一看时间才七点钟,这个夜晚真是难熬。
要不是赵小末误车,他想他现在已经和赵小末在一起了,他渴望着赵小末就是他苦苦等待的爱情,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们可以互相关怀,互相取暖。这个世界已经满是冷漠欺骗与绝望了,如果再没有爱情,人还依靠什么坚强下去呢。
可他转念一想,赵小末还是个陌生人,她要是不喜欢这里该怎么办?或者她根本就没把他看上眼怎么办?这倒是恼人的问题,如果她来了就向他要回程的车票怎么办?他没有那么多的钱,上个月的工资就剩下几十块,他还要向人借钱,穷人的日子可真难熬。
程阳忘记了关窗,外面的夜冰凉似水,对面阳台上女孩的百合很忧郁。
程阳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坐起来打电脑游戏,是那种“芝麻开门”里的抛尿球游戏。但程阳的运气很背,操他妈的,程阳叫着,他老是被对方砸中,对方发出恶心的嗷嗷声。
程阳把键盘按得啪啪响,半小时后,操,他攥紧拳头大叫一声,妈的,他终于赢了那个叫声变态的家伙,那一帮输了的家伙,一起为程阳唱英文歌,妈的,真爽!
门子这时响了,哒哒哒,指法很轻,若有若无。
能不能小声点。
程阳拉看门看着她没说话,因为现在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
程阳关上门的时候,把嘴里的烟拿下来,说了声操。这只该死的“鸡”平时和别人鬼混的时候还不是把音响开得震耳欲聋的,妈的,连“鸡”都敢对他发号施令。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3节: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感觉吗?
程阳早早地去接赵小末了,下午五点四十火车到站,四点半程阳就从单位出来了,他踏着自己的破单车向火车站的方向驶去,日光暖暖的洒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他并没有满怀憧憬,就像是身患绝症的人走在去医院的路上。看着街上并肩走着的情侣们,他觉得美好的爱情对他来说是太遥远太奢侈,在他的心里有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灰色的伤口。
看见赵小末的时候,她正举目眺望,他看见她的目光慢慢地和自己的对接,那正是他期待的眼神和笑容,比照片上面的赵小末还要漂亮,程阳霎时相信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赵小末穿着冬天的毛衣显得很落魄很疲惫。
小末?他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那天有风,他的声音在风里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微笑着接应。
不巧的是赵小末刚坐上他的旧单车,车后架竟然断掉了,喀嚓一声,赵小末只好从上面跳了下来。偏偏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薄雨,他只好让她乘公车,他告诉她记得在听雨亭下车。
他自己骑着车子在后面追,公车跑得很快,他在后面奋力追着,每到一个站牌他就会赶上,而公车一启动,他又被抛到后头去了,他卖力地追啊追啊,仿佛追着自己的爱情与幸福。
骑到听雨亭的时候,他看见赵小末在那里等他,雨已经住了,天空蔚蓝。她的头发被雨后的轻风吹起来,她的脸苍白得让他心疼。
在百草堂他们喝了凉茶,我们回家吧,他说,他把“回家”二字说的有些拗口。
她笑起来,她的笑让他感到温暖。回到程阳的“家”,他把门关上就迫不及待地去吻她,他的两臂拢过她的肩头,紧贴住她,他结实的身体像堵墙一样把她压到门子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赵小末却把他一把推开了。
他尴尬地笑笑,他不气恼,他喜欢她这样,她越是矜持,表示她越是纯洁。他想要的不就是一个纯洁的爱情吗?
他说你去洗个澡吧,我来放音乐。
后来赵小末和程阳谈起初次见面时彼此的感觉,程阳说你的眼睛是能勾住人的魂魄的,知道苏菲玛索吗?她就是有这种魔力的,她演坏人,演刚杀掉自己父亲的凶恶女人,但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纯洁,眼神还是单纯得如同婴儿。
赵小末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我和一个杀人犯放到一块,我看起来有那么凶险吗?
你当然不会去杀人,但你会说狠话,搞恶作剧。你不懂那种感觉的,程阳说,我是说即使你犯了错你看起来还是那么可爱,这么说吧,你有种无辜的美,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有故事的女孩子。就像比约克,比约克你知道吗?你喜欢音乐应该知道的对吧,冰岛的,她平时喜欢把自己的形象搞得很糟,弄得跟鬼似的,但偏偏那么对人喜欢她,她的声音沙哑而富有魔力,她整个人都是有魔力的,让人欲罢不能。
你很会讨好女人,赵小末把一瓣红心橙放到嘴里,嗳?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是什么感觉吗?
你说说看。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并不能确定那个就是你,因为你让我看的那张照片是个侧面照。我心想着,千万别是他,千万别是他,火车站上那么多帅哥,随便一个就好,可别是朝我走过来的这个人,谁知道竟然你就是程阳。不过我挺喜欢你当时的表情的,很忧郁,但眼睛很亮。但一笑起来就不好了,赵小末的右手在鼻子前扇着,满嘴的烟屎牙。
他爱上赵小末了,尽管他们什么也没做过,尽管他们相处仅仅几天的时间,但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令他着迷。她自己去应聘工作,回来还帮他做饭。并且她不远千里地来看他这一点就足以令他感动,既然一个女孩子都能为爱情勇敢地付出,他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待她呢!
后来他发高烧,那时非典已经在广州蔓延了,他问了非典的症状,竟然和自己的症状很类似,他不敢去医院,她装得凶巴巴地把他拖去门诊,结果他只是扁桃体发炎,只吃了几顿药便好了。他心里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为什么不再早些遇到她呢?在他对爱情懵懂的时候,让他用自己最纯洁的感情去爱他。
他肯为她去改变一切,不再抽烟,不再穿邋遢的衣服,及时为瓶子里的富贵竹换水,每天把地板拖干净。
赵小末要走的时候他站在火车旁边久久不肯离去,他看着火车载着他深爱的人轰隆隆地跑远了,而他只有站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他是多么盼望着她很快能回到他的身边啊,他需要她,就像需要冬天里的阳光。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4节:你不是处女?
她再次赶到南方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完一半了,在火车站还要进行体温测试,非典走了但还剩着个尾巴,出门的人们还是心怀惴惴。
赵小末每次坐火车都有种漂泊的感觉,是的,她本来就是被一场无助的感情放逐了,她告诉她的母亲,我要去南方的一家杂志社上班,那里有我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其实都还是没影的事。妈妈身体嬴弱,形容枯槁,但妈妈没反对她的离开,你要小心些,妈妈只这么说,外面不好了,就回来,现在社会上很乱。
妈妈知道她一向做事决绝,一旦是她决定了的事,任何人无法阻拦,况且家里就剩下她们母女两个,连个出主义或者阻止她的人都没有。
坐在火车上赵小末觉得自己的妈妈也很可怜,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一个女人该怎么去对付呢?况且她的身体一直很差,她看着火车轰隆隆地开向南方,没有了退回去的可能,她想走一步是一步吧。她不知道自己是爱上了程阳才去南方的,还是为了逃避北方带给她的刻骨的疼痛。
火车开啊开的,三十几个小时也就很快过去了,赵小末走出车站口,看见程阳丢掉手里的烟已经朝她走过来了。
累吗?他来接她的包。
车子呢?赵小末的眼睛扫视了一圈。
今天我们坐公车回去。
他们坐在公车上,路边的绿树快速闪过,恍惚间,她想到了司雷,那次也是恍惚间看见了那么多的绿树,很温暖,像梦境。司雷说,不要去那里做家教了,那个男人是个变态。她忘记自己怎么说的了,或者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懒洋洋地抱着他的腰,像一只困了倦了的小猫。
想什么呢?程阳说。
她一惊,没有,只是有些困了。
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吧。
他们去路边的饭馆里简单吃了些东西,回去赵小末洗了澡,就躺到了床上,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程阳坐在她的身边正看着她,外面夜色笼罩,她一愣神,想着她怎么会在这里,程阳怎么会在她身边,那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有种身陷虎穴的感觉。她怎么会在这里呢?赵小末说,刚才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是明明看到了司雷的。她揉了下眼睛,企图坐起来,而程阳却又把她慢慢压了下去。
赵小末觉得自己在慢慢地往下缀,往下缀,她的脑子开始慢慢地清醒过来,她看见一阵夜风吹过来,程阳那束枯了的玫瑰的花瓣簌簌往下落,赵小末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像一束枯萎的玫瑰,花瓣在夜风里慢慢飘零。
你不是处女?喀嚓屋子里的灯亮了,灯光很耀眼,程阳的手里拿着一块毛巾,看着赵小末。
这有什么区别吗?赵小末表情慵懒,她眯着眼睛,她说你把灯按灭好吗?
程阳不再说话了,他的表情由兴奋的红色一寸一寸地灰了下去。
程阳把等灯亮,躺下来,刻意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一夜无话。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5节:真是痴人说梦
早晨的时候,赵小末被程阳叫醒,看看表才七点钟。
起床吧,今天我请了一天假,带你去找合适的单位。
程阳草草地洗漱完毕,坐下来等着赵小末。
赵小末边把洗面奶往脸上抹,边抹边问你说会有合适我的单位吗?
试试看吧。
赵小末坐在程阳的单车后架上汗流浃背,街上漂亮的女人们都撑着一把花哨的伞,像流动着的一朵朵彩色的蘑菇。忘记让你带把伞了。赵小末说没关系的,不过南方的夏天的确比北方的要热。
到市中心的时候,程阳下来打电话。
喂,林老师吗?……最近还好吧!……我想问问你那里要不要招人……啊,是我一个朋友,平时喜欢写东西……哦,我们可以去看看可以吗?……这样啊,好吧,打搅你了,以后联系……拜拜。
他说不需要人,又说他马上要出差了,妈的,看其他单位吧。
赵小末把手帕递给他,程阳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他妈的破天气,程阳咒骂着。
那天一丝风也没有,程阳载着赵小末去他以前呆过的那个单位试试运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程阳说,碰碰运气吧,也许你的运气会好些。
赵小末点了点头。
程阳给以前一个比较要好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下来带着赵小末上去,他们站在高高的大楼下面,望着上面的动静。
嘿,刘宾,程阳向一个走过来的瘦骨嶙峋的家伙打招呼。
就是她吗?你好!那个家伙一笑露出满嘴的烟屎牙,赵小末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去和他握手。
赵小末去见了他们的编辑部主任,主任听说赵小末会写稿子,就让她为他们杂志的一个栏目的写篇稿子,说明天交给他。
那个杂志的编辑部很凉爽,嗡嗡作响的空调吸走了赵小末身上的汗气,赵小末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程阳在围墙下的阴凉里等着她,看起来像块滴着水的破抹布。
赵小末说我们走吧,要不,我载你。
程阳没说话,程阳已经跨上了车子,示意赵小末坐上去。
晚上的时候,赵小末什么也不做,专门写这篇稿子,写好了再修改来修改去的,一直弄到很晚。
她让程阳在一旁看着,帮她提意见。
第二天赵小末汗流浃背地把写好的稿子递给那个脸上有一道疤的编辑部主任时,主任舒服地坐在空调下的太空椅上,神情悠闲,他说是这样的,小末,你的情况我已经向我们社领导反映了,但我们这里你也看到了,已经人满为患了。
不过我还是对你挺满意的,编辑部主任看着赵小末笑,你手上的稿子可以留下来,我会交给我们编辑的。
赵小末的汗水顺着头发在脸上肆意地流着,背后也浸湿了一大片。她没说话,冲着那个编辑部主任笑了笑,拿着稿子出去了。
出门她就把稿子撕掉了,扔在下面大厅的地上。
外面的太阳还是很大,炽烈地照耀着,赵小末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灰溜溜地在站牌下等大巴。
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赵小末在车上劝自己,是的,这没什么值得自己伤心的,不就是浪费了一个晚上嘛!她记得程阳介绍给她的那个以前的同事在她出来时还冲着她笑,露出黄黄的烟屎牙,这些王八羔子们。
赵小末下了车,到百草堂要了一杯冰凉的揶汁西米露,在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就是自己,赵小末边喝边想,然后她从百草堂出来又买了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和两只大大的炸鸡腿。
没什么的,程阳吻着赵小末的嘴,我们再找,别灰心。
没灰心,我的心一直都是灰的。
呆在家里写东西吧,也调整一下状态。
赵小末抬头看着程阳,他的眼睛很亮,声音温暖地拂过她的头顶,这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了。
赵小末不去找工作了,呆在家里,每天除了做饭的时间就是写稿子,其实他们很少在家里做饭的,经常到外面的大排挡里去吃,赵小末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写稿子,为程阳的杂志写了好几篇校园稿都用上了,但稿费却一直不发。
为什么你们杂志社不给稿费啊。赵小末问程阳。
程阳说,我也不知道啊,自从我来了这家杂志社,它就一直拖欠作者稿费。
这么不景气的单位,那如果你以后不在这里做了,你考虑好到哪里去了吗?
程阳说没有,我在写长篇,如果能够出名的话,我就什么也不做了,带着你去旅游。
哈哈哈,赵小末笑起来,你也太孩子气了吧,房租都交不起,挣那么几块钱,还想去旅游?呵呵,真是痴人说梦啊。
不说这些了好吗?程阳说,吃饭去吧,外面都黑了。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6节: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
赵小末写了很多的东西出来,当然了每一篇都是经过程阳认真修改的,后来她开始登上了一些重点杂志,拿得稿费也慢慢高了。
一天程阳兴冲冲地下班回来,手里拿着很多好吃的,萨奇玛薯片还有赵小末最爱吃的大芒果和木瓜。
有什么喜事啊?赵小末问。
我们单位有人被炒了,招人呢!
赵小末哧了一声:你们单位那么不景气,一直还欠着我的稿费呢!
工资终归是发的吧,先占住脚再说别的。我已经跟我们主任说了,明天带你去单位。
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我给我妈打电话了,她问我找到工作没?我骗她我上班已经一个月了,哎,谎话好说,工作难找。
那天程阳还租了几张影碟来看,《阿育王》的场面很宏大,里面的印度舞很美,还有一部赵小末要的恐怖片,惊心食人族。程阳说真不知道你怎么喜欢看恐怖片,现在的人都很麻木吗?
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程阳看着赵小末泛着红晕的脸正在看着他,他就一把把她抱住,用舌头抵开她的嘴唇,你的嘴唇甜甜的,像橙子一样,程阳边说,边用颤抖的手解她的衣服,程阳翻身压到她的身上,赵小末听到了风声和大地的震颤。
那一刻,赵小末仿佛飞了起来,轻飘飘的,她看见了写着她名字的蓝风筝在天上飞啊飞的,那真是遥远的事,她的父亲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她看着程阳,看着他在一阵抽搐之后从她的身上沉重地跌落下来。
你那时不在乎我不是处女了吗?赵小末侧过脸来看着程阳。
在乎,我一想到你和别人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就觉得你很脏。
赵小末把身体转过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程阳赶紧把她抱紧,我知道你是不爱他的对不对?重要的是我拥有你的现在。
赵小末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男人都是这样,他可以随时打开你,但一旦他离开了你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滑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内部,深处,你就找不到他们的出口在哪里了,男人会在你面前重新变得陌生,你无法把他抓住。
但你躺在他的怀里你会觉得温暖,你只能要这种卑微的温暖,这就是男人,你永远无法左右他。
你以前爱过别人吗?赵小末问程阳。
程阳捏一下赵小末的鼻子,没有,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
你在撒谎。赵小末说。
我怎么会撒谎呢!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7节:爱情在哪里呢?
编辑部主任是一位中年妇女,看起来很刁钻,脸色很冷,其他的编辑大多是女孩,表情懒散地在翻杂志或打电话。只有她赵小末呆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幸好程阳不断地帮赵小末解围,让她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程阳说赵小末你来帮我校对吧,赵小末你来帮我选几封能用到杂志里交流栏目的读者来信吧。
直到临下班的时候,编辑部主任才看了赵小末一眼,主任说这次我们的招聘是统一招聘,到时要考试,最终录用两个编辑。到那天你过来参加考试吧,赵小末。
程阳就赶紧凑过去说反正她这些天也没事,就让她这几天在这里帮忙吧。
主任说也好,熟悉一下环境对她有好处。
一连几天,赵小末就在编辑部忙来忙去的,看起来很上心的样子,下班的时候跟编辑部主任说了下午见才出来。
在路上,赵小末说你们编辑部主任看起来可真冷啊。
程阳说可能是女编辑太多了,编辑部主任想留下一个男的吧。
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
也不是,那是我猜的,程阳笑着鼓励赵小末,她倒是挺重视人才的,她看了你的档案觉得你的条件还算合适。
可到时万一很多有能力的人来参加考试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哎,这样的破单位不想要我我还还不想去呢。
有机会的小末,别灰心。
他们坐在一家刚开的饭馆里吃铁锅饭,程阳吃得满口流油,赵小末却拿着叉子迟迟不动,程阳说你别发愁真的,你一定能留下。
其实赵小末并不是在想这些,她在想她在这个城市里混到底有什么意思,她为什么总没有扎下根来的念头呢,还有她和程阳根本就没有激情,没有擦出火花的那种感觉,和他在一起只是生活,爱情在哪里呢?
程阳忽然凑到正在愣神的赵小末跟前说,这次考试的试题是小刘出,也就是那个脸瘦瘦的男编辑,有印象吗?我和他是哥们,到时让他把题透露给我们,所以说这没什么可发愁的。
哦,赵小末插起一块青椒,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考虑着要不要吃它呢,还是把它剩在锅底。
赵小末在单位做了好几天打杂的,打打字,或者帮程阳校对一下稿子。
赵小末,赵小末正在帮程阳校对稿子的时候听见编辑部主任在叫她,你帮我从这本书里选几篇关于母爱的稿子吧。
好的,赵小末接过来她手里的书。
不过她辛辛苦苦找出来的几篇稿子她都没看上眼,这个臭主任,赵小末在心里骂她,如果我是个男的,也许她就不给我冷脸了吧。
赵小末讨厌极了这种状态,她觉得自己活的真他妈低三下四的,而且忙了也白忙,她最讨厌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我不来了,在程阳的单车后架上,她对程阳说。
别啊,哪里不是这个样子啊。程阳说,以后我们自己做了领导,别人还不是照样得看我们的脸色。
赵小末说后天就要考试了,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我不是告诉你不会担心了吗?有我呢,别怕。
我不是怕,我怕什么啊,我只是觉得我要是没被录用,那些工作不是白为那些王八蛋们做了吗?还不如我呆在家里写稿子呢!
呵呵,程阳笑起来,你总是计较那么多小末,如果进不去,就当是锻炼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8节:你笑起来特别迷人
第二天刚去上班,程阳就被那个瘦子编辑叫出去,瘦子拿着烟给程阳,怎么了?程阳说,瘦子凑到程阳的脸前来,小声地说我本来想帮你的,但几天我妈从桂林跑来看我了,我请了两天假,还有啊,这次的试题不是我出的,他妈的副主编昨天忽然告诉我,他说试题他自己已经出好了。
哦,操他妈的,怎么那个变态老来出题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吧,你表妹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天,肯定知道的比那些要参加考试的人多。
哦,程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像是叹气似的吐出一团烟雾。
赵小末看程阳进来时的脸色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来她还是要呆在程阳的住处写稿子了,其实那么没什么不好的,尽管你指着稿费的时候它未必来的及时,但那至少不用看别人脸色,自己在住处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落个清闲。
她漫不经心地做着手上的工作,编辑部主任叫她校对稿子的时候,她也不再笑脸相迎了,哦,她说,她的语气流露出她已经不再把她那个主任放在眼里了,她都做好回去写东西的打算了,干吗还要看他们领导的脸色。
下班时她也没跟编辑部主任打招呼,她看到程阳还在忙,就扯了下程阳的衣服,走啦,你想加班到什么时候啊,看不到外面的天都黑了么?
好了,马上就走,程阳的脸上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这个程阳,赵小末在心里想,他根本就不把我的事情放到心上。
她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她回头看了看程阳追出来了,但他的脸上还是带着可恶的笑,这个该死的!走出编辑部很远了,程阳才告诉赵小末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偷了考试你们的试题了!程阳笑得眼角都皱起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程阳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个软盘来,得意地在赵小末面前晃了晃。
怎么弄到的?
你没见今天下午的时候副主编被人叫出去了吗?我赶紧跑到他电脑那里拷下来了,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多慌,操,要是被逮了连我都要被开除的。
赵小末笑了笑。
程阳说看到你的笑可真不容易,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迷人,真是要人老命!程阳说滨阳开了家“菜根谭”我们去磋一顿吧。
赵小末说好吧,我本来没打算留下来的,看来倒是天意了。
那天晚上程阳洗了澡早早就睡下了,鼾声很响,赵小末坐在电脑前看那些考试试题,起初赵小末还怕万一这个盘打不开可就惨了,不过一切顺利,她仿佛听到试题带着欢快的呼啦啦的声音打开在赵小末面前。
那些题出的真是变态,第一题;请说出本地区的五家重点中学的名字,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啊!赵小末在心里骂,这不是纯粹想为难姑奶奶我嘛!我不是这里的,我怎么知道当地重点中学的名字。越往下看赵小末越是心惊,很多题她听都没听说过,要是提前不做好准备明天可就真就死翘翘了。还好有网络,赵小末利用网络把那些变态的题的答案全找出来了,并且把答案在心里默背了三遍以上,弄好这一切,赵小末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了,外面楼上的灯都熄了。
赵小末蹑手蹑脚地洗淑完毕,程阳还在熟睡,赵小末动作很轻不忍把他惊醒,毕竟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
但赵小末刚躺下,就被程阳一个翻身压到了身下,他兴奋得用胳膊把身体侧着撑起来看着她,她听见程阳在黑暗中憨憨地笑着。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59节:你这个变态的家伙想难住我,休想!
赵小末和程阳往单位走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照耀了,他们还是不紧不慢地在朱哥马肉粉店要了两碗麻肉粉,赵小末最喜欢这种南方的小吃,但这次小辣椒放多了,吃得满脸是汗。别急,九点才开始呢!程阳看着赵小末,递给她一块纸巾。
这是一个新鲜的早晨,赵小末出来的时候看见太阳是金色的,路边是一闪即过的茂盛的龙眼树棕榈树和紫荆花树,它们的叶子也散发着太阳的光芒。赵小末在这个南方的大城市里是看不到白杨树的,因此她也看不到悲伤。只有在黑夜的时候,一闭上眼睛那些细碎的北方往事才会扑面而来,而白天阳光明媚树叶葱葱,她就忘记了北方的冰天雪地,那凉凉的白色,孤单的白杨树。她在南方,无亲无故但感不到悲伤。
啊,不好,八点五十五了,走到交通岗遇到红灯时,程阳低头看了看表说。
那快骑啊。
我都没力气了。
笨啊,我来。赵小末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扯住程阳的衣服。
让女朋友带,这不好吧,程阳笑着。
少废话,上来吧,赵小末说。
到单位时,赵小末的衬衣已经完全湿透了,她用手手指扯着贴在身上的衬衣,风风火火地跑进去,迎面碰上编辑部主任,脸色一向阴冷的编辑部主任说,小末,还没开始,别急,看把衣服湿成什么样子。
赵小末向编辑部主任笑了笑,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像赶上了最后一课的小弗郎士。
编辑部主任说,小末,考场在出版社办公楼的第十二层,你可以拿了卷子来我们编辑部答题。
不用了,我和大家一起答。赵小末胸有成竹地说,赵小末笑得很纯净,经常不笑的人笑起来特别纯净,没人会觉得她微笑的背后还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赵小末坐在十二楼的临时考场里很快答完了试题,她看了看表,只用了二十几分钟,而其他的考生正冲着那些变态的题发呆,剩下的时间我干什么呢?赵小末觉得是没有再检查一遍的必要的,就坐在那里扣指甲,她的指甲好久没剪了,她最讨厌留长指甲的人了。
赵小末无意间看见一个大肚子出现在她的眼前,肚子上还扎着一轮皮带,赵小末抬起头,她看见的是副主编,副主编正看着她的卷子满意地笑着。
我查过答案了,能不对么?你这个变态的家伙想难住我,休想!赵小末胜券在握的想着。
赵小末无可厚非地得到了第一名的头衔,她站在编辑部里立刻觉得自己不再低三下四了,她是她们中正式的一员了,她也可以像那些正式的女编辑那样,表情懒散地翻翻杂志,或者和她们谈谈女人街的衣服,也可以拿单位的电话卡给路词打电话了。
她还可以在工作的时间写稿子挣钱,这真是个美差事。
赵小末做的是杂志里的原创栏目,她第一个月做得很认真,编辑部主任甚至主编对她的表现都很满意,她发现编辑部主任看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多了。赵小末说,幸亏我留下了,要不你们可就少了一个我这么出色的人才。
赵小末除了做好自己的栏目,还义务为杂志的彩页配上她诗话的文字,那一期杂志一出,明显比以往的活气了许多。
赵小末得意洋洋的,她觉得别人至少要对她刮目相看了,但其他的女编辑对她并不是很友好,她在厕所里的时候听到一个叫刘芸的女编辑对另一个新编辑说,听说她在和程阳同居呢!程阳还说是自己的表妹,真是不知羞耻。
她拉开门,那两个编辑却已经蹬蹬蹬走下楼去了。
编辑部只剩下了赵小末和程阳,程阳用力把铁卷门猛地往下一拉,发出“哗,哗,哗”一阵刺耳的响声。
你们南方人都这么喜欢在背后嚼别人舌头吗?
程阳说没什么啊,她就是那人,也许她是在嫉妒你做得好呢,再说了反正我们的事以后会公开的,你害怕什么啊。
是啊,我害怕什么!人家说的是你,说你不知羞耻,那是在骂你,难道你做缩头乌龟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要是以后我再听到了,我一定抽她一个嘴巴子。
不至于吧!
你当然觉得这没什么了,你这人,真窝囊。
好好好,我听到了抽她嘴巴子行了吧,你不是说要看电影吗?柳巷街有家影碟店,那里的影碟最全,我们去看看吧。
第五章 不是游戏的年纪第60节:驴唇不对马嘴
在编辑部上班一段时间后赵小末才知道编辑这个以前觉得很神圣的职业,原来一点也不神圣,每天选稿看稿改稿给读者回信啊什么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还要自己为文章找插图。
为此赵小末没少和设计部主任争吵,你看你做的是什么啊,找的图驴唇不对马嘴,设计部主任看起来比编辑部主任丝毫不善。
看着不顺眼自己找啊,让你手下的美编找啊,赵小末说。
可你是责任编辑你就要对自己的稿子负责,设计部主任冷言相逼。
可我不是美编,我是文编,如果美编的事都由文编来做的话,那你们美编是饭桶啊。
你,设计部主任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赵小末不甘示弱。
那天主编副主编和编辑部主任都不在,只有几个编辑在那里看热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末,程阳赶紧跑过来帮赵小末解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设计部主任拿着一校稿说,你看看你看看,她找的是什么图?驴唇不对马嘴,并且六月份的杂志上已经用过这张图了。
噢,交给我吧,程阳说。
设计部主任啪嗒把稿子丢到桌子上,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她狠狠地剜了赵小末一眼。
赵小末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的火气那么大,她不知道她内心需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她觉得自己像水上的浮萍,在这里是扎不下根的,因此心里也就不塌实。
程阳说今天你的态度就不好了,人家毕竟是个领导,你怎么能那么贸然地顶撞她呢。
赵小末想开口争什么,但没开口。
程阳说你的试用期还没过,你最好忍忍自己的脾气,退一步海阔天空。
程阳到易购的门前停了下来,进去买些东西吧,他们走进去,逛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提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在任何人眼里,这都是蛮般配的一对情侣,从个子上长相上,以及男方看女方的眼神上都能看出他们是很甜蜜的一对。
走在街上灯火已经亮起来了,在这个异乡的城市里,灯火尤其让赵小末想念北方,外地的灯火最容易照亮内心的孤独,夜风掀起赵小末额前的刘海,让赵小末感到丝丝伤感。
那天赵小末的话很少,吃过晚饭,她很早就睡下了。
你为什么经常不开心呢?是我对你不够好吗?程阳说。
没有。
那就是你不爱我。
也不是,赵小末翻过了身。
哦,那你先睡吧,程阳说,我要写我的长篇了,以前写了五万字了,现在突然来了灵感,我要写下去,乖,他低下头来吻了下赵小末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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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玫瑰
- 更新日期:2024-03-07 08: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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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魅硕妓懒耍愀陕锘挂钭牛 她折回屋子里听自己的歌,科特·考本恩的《耶苏不让我见阳光》,赵小末也跟着歌曲的调子卖力地哼唱起来,唱得房子颤颤巍巍。 妈妈走了,现在整个家整